杨秉纶
 

    五代闽国的主要奠基者闽王王审知，墓在福州城北宁基里莲花峰下(今新店斗顶村斗顶水库东侧)。1981年4月，在抢修过程中，由福建省文物管理委员会与福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联合清理。墓表埕地正中两堆封土(宝顶)，东西并列而立，间距2.03米。平面呈近长方形，前方后弧，先砌石座，上砌以砖，平顶(原状已不可知)。高约2.8米，前宽4.9米，长11.1米。封土后有石砌砖挡土墙，弧形，高约3米。墙后山坡上方立有：“唐闽忠懿王墓’’石碑，墓碑落款左刻：“福建都运使司副使前兵部给事中裔孙亮重立”，右镌：“万历三十年岁次壬寅春吉日”。墓室位于各自封土正下方，同    ‘样是东西两室并列，花岗石条砌造。券顶，底宽2．5米，深7．5米，墓室前均为生土斜坡墓道，长8．8米。墓道两侧，均有深、宽0．20米，石砌排水沟。在西侧墓室中，仅见王审知原配任氏(内明)墓志一通，黑页岩，长方形抹角，高1．99米，宽1．03米，由翁承赞撰书兼篆额，立于墓室后壁。在东侧墓室棺床前安放王审知墓志一合。黑色页岩(俗称将乐石)，平面近方形。志石上加盖，盖底宽1．22米，长1．48米，厚0．141米。盖面四边抹角，正中宽1．05米，长1．33米，篆书：“唐故威武军节度使守中书令闽王墓志”(以下简称墓志)。计16字，自左至右，直下四行，每行四字，外边(抹角斜面)周以双凤牡丹纹饰，字与字之间，镶隔以卷草花边，纹饰十分雍容华贵。志石宽1．21米，长1．48米，高0．19米，全文楷书，自左至右，直下计五十四行，每行66字(含空格)，由翁承赞撰文，王俄书并篆盖，林欢镌字。文四周绕刻两厘米宽卷草花边纹饰，四角接点则饰刻一朵六辨梅花。志石四侧线刻十二生肖图像，每侧各三尊。十二生肖均为人像，身着袍服，双手执圭，头戴云冠，冠顶分别有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犬、猪等肖象。肖像外边，周以壶门花边图案。

    王审知墓志自是歌功颂德之后，但毕竟所记述都是当时当事第一手材料，去伪存真，挤掉水份之后，《墓志》仍然不失为重要的第一手资料，试例举以下几点：

    宋开宝七年，福州史钱昱撰：《重修忠懿王庙碑铭》(以下简称“铭”)载：“公名审知，字详卿，姓王氏，本琅琊人，秦将翦三十四代孙。高祖晔，唐贞元中，为光州定城宰。有善政以及民，因迁家于是郡，遂世为固始人矣。曾祖友，赠光禄卿。王父蕴玉，赠秘书少监。父恁，累赠至太尉、光州刺史。

  王审知《墓志》：

  “闽王讳审知，字信通，姓王氏，其先琅琊人也……曾祖讳友，则汉丞相安国君陵三十四代孙，赠尚书左仆射。仆射，贞元中守定城宰，善政及物，去任之日，遗爱遮道。因家于光州，故世为固始县人。祖讳玉，累赠司空……显考讳恁，累赠太师。

    《铭》与《墓志》两者对照，有以下几点出入。

    ①《墓志》称：字信通，《铭》称：详卿。应以《墓志》为准。

    ②《铭》将王审知37代祖汉丞相王陵误为34代祖秦将王翦。并把王审知曾祖王友的职守、政绩和定居固始县说成是高祖王哗的。

    ③《铭》将王审知家族定居固始县，始自曾祖友说成高祖哗，也提前了一代人。

    ④《墓志》：祖讳玉，《铭》王父蕴玉。

    在没有其他佐证之前，还是以《墓志》内容为准，为妥。

    “三龙于是奉版舆而南下，属巢寇陷长安……光启三年，抵于临汀，为百姓壶浆塞路，遂帅全师以赴人愿。……”

    北宋司马光《资治通鉴》：光启元年正月，“秦宗权责租赋于光州刺史王绪。绪不能给。宗权怒，发兵击之绪惺，悉举光，寿兵五千人，驱吏民渡江，以刘行全为前锋转掠江、洪、虔州。是月，陷汀，漳二州，然不能守也。”

    又“王绪至漳州，以道险粮少，令军中：“无得以老弱自随，犯者斩!，，唯王潮兄弟扶其母董氏崎岖从军，绪召潮等责之日：“军皆有法，未有无法之军，汝违吾令而不诛，是无法也。”三子曰：“人皆有母，未有无母之人，将军奈何使人弃其母!绪怒，令斩其母。三子曰：“潮等事母如事将军，既杀其母，安用其子，请先母死。”将士皆为之请，乃舍之”。……“行至南安，王潮说其前锋将日：“吾属违坟墓，捐妻子，羁旅外乡为群盗，岂所欲哉!乃王绪所胁迫故也。今绪猜刻不仁，妄杀无辜，军中孑孑者，受诛且尽。子须眉若神，骑射绝伦，又为前锋，吾窃为子危之!”前锋前执潮手泣，问计安出?潮为之谋，伏壮士数十人于篁竹中，伺绪至，挺剑大呼跃出，就马上擒之，反缚以徇，军中皆呼万岁。潮推前锋将为主。前锋将日：“吾属今日不为鱼肉，皆王君力也。天以王君为主，谁敢先之!”。相推让数四，卒奉潮为将军。绪叹日：“此子在吾网中不能杀，岂非天哉?!”潮引兵将还光州，约其属，所过秋毫无犯。行及沙县，泉州人张延鲁等以刺史廖彦若贪暴，帅耆老奉牛酒，遮道请潮留为州将。潮乃引兵围泉州。”

    《墓志》、《资治通鉴》所记事由略同，但入闽时间有出入。《资治通鉴》载光启元年(885年)，显然早于《墓志》所载的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应以墓志当时当事者记为准。

    《墓志》“古有岛外岩崖，蹴成惊浪，往来舟楫，动致败亡。王遥祝阴灵，立有玄感。一夕，风雷暴作，霆电呈功，碎巨石于洪波，化安流于碧海。敕号甘棠港，至今往来蕃商，略无疑恐。”

    对照《恩赐琅琊郡王德政碑》(以下简称德政碑)“闽越之境，江海通津，帆樯荡漾以随波，篙楫崩腾而激水。途经巨浸，山号黄岐，怪石惊涛，覆舟害物。公乃具馨香黍稷，荐祀神祗，有感必通，其应如响。祭罢，一夕震雷暴雨，若有冥助，达旦，则移其艰险，别注平流，虽画鹤争驰，而长鲸弭浪，远近闻而异之，优诏奖饰，仍以公之德化所及，赐名其水，为甘棠港；神日显灵侯。与夫，召神人以鞭石，驱力士以凿山，不同年而语矣。”

两者参照，可证甘棠港即应在今福州闽江口。

 

    《墓志》：“嗣其世，十有二人。长曰延翰(1)节度副使、管内都指挥使，特进检校太傅、江州刺史，琅琊郡开国公……娶博陵崔氏，封博陵郡夫人；……次曰延禀(2)，检校太保，建州刺史……娶妻清河张氏，封清河县君……；次日延钧(3)，节度行军司马，检校太傅、舒州刺史，琅琊郡开国伯……娶彭城刘氏，封清远县主……；次曰延丰(4)罗城都指挥使，检校尚书右仆射，娶广平宋氏；次曰延美(5)，节度行军都指挥使，检校司徒，韶州刺史……娶陇西李氏；次曰延保(6)右散骑常侍、洪州长史；次日延武(7)，右散骑常侍，光州长史；次曰延望(8)，右散骑常侍、梧州司马；次曰延羲(9)右散骑常侍，骁州司马；曰延喜(10)右散骑常侍、易州司马；次曰延政(11)右散骑常侍、绛州司马；次曰延资(12)，右散骑常侍，虔州司马......”

 

    《八闽通志•封爵。五代》“延翰，字子逸，审知长子。同光四年。唐即拜延翰节度使……其妻崔氏……出其弟延钧为泉州刺史。延翰选良家女为妾，钧上书极谏，由是有隙。审知养子延禀本姓周氏，为建州刺史。延翰使之采择，延禀复书不逊，亦有隙，遂合兵袭福州。延禀先至，梯城而人，执延翰，暴其罪恶，斩于门外。延钧至，延禀纳之，推为威武留后。延钧，审知次子也。……乃遣其弟都教练使延政如建州，慰抚吏民，唐即拜为建州刺史。……曦，审知少子也。既立，改元永隆。……延政审知子也。天福六年，延政请曦，欲以建州为威武军，自为节度使。曦以建州为镇安军。延政为节度使，封富沙王。……八年，延政建国称“殷”，改元天德。

    《闽书。君长志》“审鄯，字次都，唐乾宁元年权泉州事……卒谥武肃王，子延彬，延钧、延美、延武。延彬，唐天桔中审知墨敕权知泉州军府事、……延钧，天成元年，以节度行军司马，检校太傅权泉州刺史；……延美，闽龙启二年刺史泉州，延武，闽永和元年刺史泉州。”

    同书，“延翰，字子逸。审知卒，其年，后唐拜为节度使。……当延翰选良家子时延钧上书极谏，延翰不悦，延翰以延钧刺史泉州。而建州刺史延禀者，审知养子，自审知时与延翰不叶，因与延钧谋作乱。十二月，延禀、延钧执延翰，杀之。而延钧立，更名辚。”又：“锛”，审鄞次子也，既自立，后唐即拜节度使。

    对照《墓志》，延钧、延美，延武均应为审知子，《八闽通志》与《墓志》大致吻合，而《闽书》则与《墓志》、《八闽通志》相距甚远。《闽书》所本，很值得推敲。

五、关于王审知的封爵

    《墓志》：“后六年(乾宁四年，公元897年)，侍中捐馆舍。天子降玺书，授王金紫光禄大夫、刑部尚书充威武军节度、观察处置等使。当年，兼三司发运使。”

    又：“加尚书、左仆射。寻，拜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琊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

    又：“天复初(901年)，恩降私第门戟，加光禄大夫、检校司空，进封开国公，食邑二千户。弥岁(902年)，加特进司徒太保，进封本郡王，食邑四千户，实封一百户。天祐中(903年)，特敕建德政碑，立于府门西偏。开平初(907年)，加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二年(908年)，兼中令进封琅琊王，食邑五千户实封二百户，三年(909年)夏，……检校太师、守中书令，食邑七千户，实封五百户。仍建东西二私第戟。赐号：“忠勤守志，兴国功臣。”翌岁(910年)，敕封闽王。……同光三年春，加：“扶天匡国，翊佐功臣”，食邑一万五千户，实封一千户。……旋加守太傅，正处庙堂……升福州为大都督府，别署官员，以宠其忠孝谦明者矣。

   王审知的封爵过程，顺序而进，当是研究唐代人事制度的重要参考实例。

  墓志全面叙述了闽王王审知的生平，上述仅仅是其中的部分内容，于证史、补史方面有着不容忽视的重要性。五代距今已千年，年代久远和历史上的种种原因，保存至今的闽国史料并不多见，王审知墓志的出土，使得原来流传的五代民国史料得到充实。由于王审知是闽国的奠基人，墓志总述他一生的概括更是难能可贵，使我们得以全面了解这位历史人物的一生。随着研究五代史工作的深入，出土的闽王墓志资料将得到充分利用。

（作者单位：原福州文物管理委员会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