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王氏和南山村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早就说过“东南山水,越为首,剡为面,沃洲、天姥为眉目”,所以,在名山簇拥的新昌县境中,其余诸山是无法与沃洲、天姥相提并论的。天姥山是一座闻名遐迩的文化风景名山,在古越大地剡溪之源,在新昌县境东南。天姥山西南部有一名叫“西尖岗”的高峰,山峰的脚下,有一块地方叫南山,南山,当它指一座山时,就是岩头岗,天姥山西尖岗的余脉;当它指一个村时,就是岩头岗之南南屏王氏聚族而居的一个村落。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里水曲山好与民风淳朴交相辉映,沉积了深厚的乡村人文历史,那么,可否称南山为“东南眉目”上不可忽略的一个角落呢?
于是,我在志书上找寻有关南山的字句。在旧县志中,找到明新昌知县田管的一首诗,曰:“畸人筑室跨南山,八景悠然出世间。环带水从轩外绕,翠屏人在画中还……”《绍兴府志》记载:“南山,在县南四十里,脉从天姥来,群峰叠拱如环城,其中稍宽,广容数百家。”当东晋诗人陶渊明吟咏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躬耕田园、乐以忘忧时,天姥山中的南山还是杳无人迹的草莽奥区,在数百年之后的元代,南屏王氏的先祖王胜宝来到天姥山中的南山,在此卜筑居住下来,至今已繁衍了二十余代,子子孙孙向往的或许就是“悠然见南山”的田园之乐。
一代又一代南屏王氏在这片土地上勤于耕耘,重于课读,建设自己美好的家园。明万历前后,村中建宗祠、辑家谱、浚双井,又有王坦(竹轩公)构梅园,引来文征明、文嘉、黄省曾等高贤名流的酬和,还有王如意(号近台)创业天台松关,徐渭以《赠近台王公别号》诗一首和之。“大王门之驷马,高槐第之千楹,六宜轩、宁静轩,读书最乐,一元斋、聚秀斋,为善可旌,怡山堂、集庆堂、继述堂,祖谋孙武,永思祠、奉先祠、百岁祠,源洁流澄……”这是康乾盛世时村人王卓严《南山赋》所描述的景致。再经过三百年的春去秋来,永思祠、奉先祠还留存在村中,往日的“大王门”、“高槐第”则被康乾以后的一乐堂、寿山堂、和乐堂等代替。如今,已经消失的,废弃闲置的,新近建造的,层层累积的岁月留痕构成一幅悠长的历史画卷。
当“唐诗之路”、“天姥古村南山”的石碑在南山村边竖立起来以后,当“中国民俗摄影创作基地”“新昌十大最具开发潜力旅游风景点”的荣誉加在南山村上以后,寻觅浙东“唐诗之路”就比较简单,出新昌县城,溯着剡溪,踩着谢公之屐齿苔痕,步着刘阮之仙程药径,到了天姥,就见到了簇拥在竹林茶园之中南山。灵地胜景,风光无限,这样的田园难道不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吗?脉从天姥来,悠然见南山,这里的山野难道不是“东南眉目”上一个颇能传情的角落吗?
沧海桑田,岁月留痕,在天姥南山,还有许多地方、许多事物,值得我们去走走看看,就让我们一起去探寻天姥山中一个山村的历史文化底蕴吧!
翠屏奇石
“岩头岗”三个字有点俗气,古代南山村中的秀才给了她一个优雅诗意的名字——“翠屏奇石”,列入“南山八景”之一,作了许多诗以示赞美,王文学就有一首,云:“姥山屈曲绕槐庭,怪石玲珑叠翠屏。想是巨灵驱到此,襄阳呼拜写奇形。”
其实,岩头岗是一座横卧于南山村后的高大狭长的岩石山岗,为天姥山余脉,向东延至大爿地,有树木覆盖,过西尖岗、冷水坑岭,到万壁尖岗,群峰逶迤,山势陡峭。岩头岗西北脚下,有儒岙溪流过,岗南面则瓦屋参差,烟火相接,南山村民就是在这堵天然屏障的佑护下繁衍生息。
岩头岗南坡,三三两两地生长着几棵古枫树,古树能长成如此高大粗壮,据说跟祖上立下的规矩有关:为遮护全村阳宅风水来龙,村周“阳基树”不许私自砍砟。这种对树木、对山林的崇拜就是一种原始的爱护家园、保护自然的表现。
站在村里,仰望岩头岗俨然如屏,白云闲卧其上。登上岩头岗,可见几处石笋石柱,磊落其间,又有几块平坦如床,岩石缝隙间依附着许多顽强的野藤蔓。极目远眺,天姥诸峰,嵯峨连绵,不远处的天姥山主峰——拨云尖,巍然屹立于云缭雾绕间。指点江山,却不知脚底下的巨石在这里矗立了几万年。天姥冲霄,南山如屏,居此福地胜境,不必仿李白之梦游,只会让心思收伏在南屏的一石一土之间。
岩头岗脉自天姥山来,“姥峰夕照”就成为南山人喜欢遥望的一道大风景,还列入“南山八景”之首,有诗曰:“屏山高与姥山同,色色烟霞一望中。最好晚晴夕照后,青莲梦游可能通。”
清康熙至乾隆年间,南山村的读书人很多,他们指点天姥南山,激扬文字,形诸于篇,王锷和王文学是其中的两位佼佼者,各自撰写了一篇《天姥山赋》,将山中的名胜和典故,娓娓道来,如数家珍,表达了南山人对天姥山的理解和热爱。
前辈文人墨客的名篇铸造了天姥山悠久的历史和高深的文化,生长在天姥山下的南山人受先贤的影响,逍遥林泉,诗文相娱,则谱写了天姥山承先启后、走向未来的新画卷。
“岩头岗”是胼手胝足的父老乡亲顺口吐出人们听惯了的名字,“翠屏奇石”的万年的躯体,则是一道亘古昂然的风景。
怡山堂
元时,先祖王胜宝居住在岩头岗的东坡(今屋基岭一带),到了明初,王秉璋觉得岩头岗南坡风水更佳,此地北有岩头岗做屏障,南有小山坡曰“龟蛇护玉”守其前,是块安居乐业的“燕窠地”,就择基址建造了“怡山堂”(今大台门一带),明时邑教谕黄岩人徐研为之撰写了《怡山堂记》,这篇记言先铺陈了沃洲、天姥的风光景色,在流响着唐诗宋词遗韵的山水间,道出了王秉璋居其中南山的怡悦之情。
“南山王君蕴玉,胄阅之裔,其容抑抑然若不胜衣,其言讷讷然如不出口,诚持厚清修士也。世居邑南半百而遥,山之巅,巍然而插汉者,曰天姥,则南山之鼻祖矣。峰重巘复,嶂陡峦峭,幽险奇怪,幻变百出,迤逦而东为水帘,危崖嵲屼壁立,流泉自上驾空而下坠,横亘寻丈,宛若重帘,日炫风逆则红紫烂如而溅泳霏霏也。由水帘蜿蜒磅礴,而北而西为沃洲,水曲山纡,谷邃林深,阖辟迭间,民居鲜少,土行泉潴之处,仿佛鹿门之释耕,鸟啼花发之所,依稀桃源之仙境也。诸山之胜,敻幽若是,自名公巨儒乐其胜者,若唐之谪仙、居易,宋之晦翁、子重辈,咸歆咏之,或游憩或栖止,不一而足,由是诸胜于天下而载诸典籍也。君止居其中,出入起居,匪朝伊夕,顾瞻盻睐,意豫心怿,嗒然两忘,有未易言语形容者,遂额其堂曰怡山焉。正统丁卯春,子铨缀邑庠弟子员,以故与予甚密,历道其详,敬勒记之。夫堂之制,不华不朴,窗几惟净,帘袤寻尺,亦合相称,垣墉阶砌,适周而幽。器皿花果则备以秀客之式,燕以遨者,遐眺迩睇,心目飒爽,固时之暂履心与君同一怡也,矧君之久处于此,其所以怡之者为何如哉?予乐为之记,庶足俾君继诸名公之芳躅,而斯堂抑可与诸公并称于永远也。是为记。”
王秉璋,字蕴玉,自号怡山,他所建的怡山堂奠定了南屏王氏居此而“匪朝伊夕,顾瞻盻睐,意豫心怿,嗒然两忘”的基调,为其后世子孙者,岂有不怡乎这山水之间勤耕重读而传家者。
《怡山堂记》所描述的山依旧,水依旧,当年“民居鲜少”的南山已渐渐繁衍成南屏王氏数百家聚居的现代村落,现在的大台门自然没能保持旧时怡山堂的建筑格局,但它的上空仿佛还搭建一座寄托南山人乡思的精神殿堂。因为南屏王氏自秉璋公勤俭成家,子孙繁衍,后代秉承先业,怡山怡水,固守家园,乐趣无穷。
南山楼
构南山楼者,王秉璋的长子王镇(1419~1482),字以安,号友松,他“律身以礼、应物春融,乐承父志、好施不倦,恩授七品散郎”。他建了南山楼后,乡村的文人雅士常在此谈诗论酒,吴江莫旦、上虞徐济、古剡李时通、石城吕鸣、南明俞锓、吴世溥、赤城贾颖、越僧一山、天童释怀让等人都有诗文相酬和。其中的莫旦,吴江人,时任新昌儒学训导,主纂成化《新昌县志》,和王镇交游甚密,成化《新昌县志》助刊姓氏中因有王以安之名。莫旦的《南山楼诗为以安王公赋》云:“南山楼上看南山,山色苍苍无老颜。林鸟乱啼春昼永,野花争发片云闲。主人置酒情非浅,众客题诗兴不悭。醉后不知明月上,几回临别又忘还。”另外四人的《南山楼诗》首句末字都为“山”,偶句末字依次都为“颜、闲、悭、还”,各人依韵赋诗。“主人置酒”,“众客题诗”,文人相聚时的雅兴在南山楼里很浓很浓。
成化《新昌县志》载:“南山村,在南十七都,王氏数家居此。”南山楼自然是其中显耀的一家,如果说第宅有辈份,那么怡山堂是父亲,南山楼则是儿子,南山楼承袭了怡山堂的家风,以文会友、以诗助兴,“南山楼上看南山”,有酒有诗,这是何等的赏心悦事呢?
王镇终老南山以后,莫旦为他撰写墓志铭、祭文、挽诗和像赞,对这位长者的钦佩和怀念之情充溢字里行间:“处士自少醇厚,读书好礼,精通于史学,奉先训子,厥有成度。平居以严自处,及应事接物则煦然春温,见人之急,推财排之,里有非义者以义服之,故人无不感服。”
在南屏王氏“元”字辈中,王镇排行第一,又称为“元一公”, 他的墓在西张犀牛山,后人又称他为“西张太公”,后代在村中建奉先祠崇祀。
集庆堂
集庆堂为王镇幼子王涧所建,所处的地势比南山楼底,故又名“下新屋”。
“王君惟清者,温雅纯厚,倜傥不羁。创业其大父也,守成其厥考也,乃惟清而称克家”,南京兵部侍郎新昌人吕献为之撰《贺惟清王公集庆堂序》,其中道:“奇山秀水,罗列环绕,堂之左右,又构危架,以挹朝岚夕霏之异态。甲子之吉,携幼入处焉,因日宴佳宾于堂上,歌有台者沨沨焉;诲子姓于庭下,学诗礼者彬彬然……”
王涧享年七十多岁,去世后,尚书何鉴撰写了《集庆王公墓志铭》,称道“公笃于孝敬,于物无竞,燕处雍雍,不见疾言遽色。饮食宴乐喜同于人,亲友时集,一觞一咏,肝胆照而形骸黜。”嘉靖癸未年(1523),理学家王阳明为王涧的季叔王铨写了一篇寿序,称南屏王氏“积金有余,贻子孙以衣食;积书有余,贻子孙以学植;积善有余,贻子孙以福泽”,集庆堂里有祖先遗赠的积金、积书、积善,一门集庆,可谓盛矣。
怡山堂、南山楼、集庆堂的次第告竣,处在明朝正统到嘉靖的百余年间,这些构成了一个耕读传家的南山村的标志性建筑群。此外,怡山堂的子孙辈还建了嘉会楼、绍庆堂,均有诗文为之吟咏,还有一名王坦,“结轩梅园,环以修竹,诵咏其中,陶然自乐”,王涧的子侄辈或仕或隐,个个都不同凡响。
王涧有七个儿子:长子王鼎;次子王鼐,建重翠堂,赤城夏鍭有《予病间游访南山因赋希用姨丈姻契重翠堂诗》:“文窗绣榻肯堂开,山色林姿打叠来。汴宋人家华裔在,拟看重翠继三槐。”三子王晐,号听松,“闻秘图杨珂道义,延至家塾,训其子姓”,杨珂在南山一边传道授业,一边和村中的秀才载歌载酒,徜徉林泉,酬唱不已;四子王晦,号南峰,由太学生授兴化县丞,杨珂有《游石桥有怀南峰》七律一首赠之;五子王最,号松桥,由藩司掾任知扬州卫事,迁广东南海卫经历,潘晟以《送王松桥亲丈赴扬州》诗送别;六子王恭,号月严,寄傲山水,陶情诗酒;七子王煛。
祖谋孙武,子承父业,或在家安居,或出官入仕,集庆堂内,世泽深长。
竹轩公王坦
明万历《新昌县志》记载:“王坦,南山人,少有隐智,长好学慕古。富于赀,而能推有余以赒困乏,性行质直,乡人有争讼者,辄为豸之。颇能诗文,尤精于医术。邑令屡礼为乡宾。”寥寥数语,描述了明中期南山村一位乡贤耆德的形象。在《南屏王氏宗谱》中,有他的传记及其与高贤名流酬和的诗文,后人的挽文墓志,许多关于王坦幽居南山、好学能诗的故事细节,得以流传下来。
王坦,字希平,号竹轩,明成化年间出生于南山村的诗书礼乐之家,他的祖父王镇建了南山楼,乡间文人常在此谈诗论酒,他的儿子王世仪“受业阳明之门,由太学生任四川按察司知事,有清望”,他自己则“结轩梅园,环以修竹,诵咏其中,陶然自乐”,交游的都是名重一时的文人雅士,如著名书画家文征明父子、五岳山人黄省曾、越中才子杨珂、大理寺评事赤城居士夏鍭、尚书吕光洵、绪山钱德洪等等。
文征明有《竹轩诗》相赠,曰:“虚敞轩居澄道心,万竿修竹翠成阴。垂帘日影翛翛转,散帙炉烟细细沉。蒋诩新贤曾辟径,嵇康落魄几鸣琴。书生食肉元无相,静对新篁只短吟。”衮州刺史蒋诩在王莽专权时辞官回家,于院中辟三径唯求与求仲、羊仲来往;魏中散大夫嵇康与阮藉、刘伶等人相善,尝游于竹林,擅弹《广陵散》。显然,王坦僻处于乡野,没能与汉魏时的高士齐名,然而,主吴中风雅数十年的文征明有这样的诗和他,可见其必有卓绝的文才和值得人们仰望的品行。
南京吏部尚书临海人秦鸣雷撰写的《隐君竹轩翁暨安人吕氏合葬墓志铭》中云:“吴越名士往复酬和,皆高其行谊,以为师表。”那么,是王坦褐衣芒鞋、云游四海结识了吴越名士,还是吴越名士在梅园遇到了青灯黄卷陪伴中的君子?如果能找到王坦的遗《竹轩集》和《梅园漫稿》,他和他的在朝在野的朋友们咏竹赏梅、弹琴论诗的每一个场景都会清晰如画。
王坦派下设有书田以奖励后代读书求学,他是一位影响了好几代人的德高望重的长者,难怪吕斯美慨叹道:“读竹轩太翁遗稿,恨不及亲聆风雅,因咏一律,以纪旷世之感云。”
寿山堂
寿山堂因其美丽富有而俗称为“花台门”,花台门因其屡遭“回禄”而屡毁屡建,也因此笼罩神秘传奇的色彩。“回禄”旧时指火灾,清顺治年间,南山楼的财富化为灰土,南山人说那是老天爷收回了人间多余的财富。后来,王怀玉(述松公)在南山楼的遗址上重建了新居,不料新居在康熙丁巳年又遭回禄之厄,王怀玉再一次“庀工鸠材,自堂及厅先后告竣,其规模之宏敞、栋宇之巍峨,视昔有加,因其间多黄发寿耆、年膺多福者,额其堂曰‘寿山’”。《寿山堂记》也讲述了防御“回禄”对于第宅的重要。
康熙五十四年,寿山堂复遭延烧,两廊尽成灰烬,这一次在《绍兴府志》中有记载:“亲柩在堂,居民失火延燎,玑扶柩号恸拜祷。”王玑是王怀玉的儿子,灾后,他又重建高闳大厦,有三进四厢,屋百数间,往来长官至此多赠匾额,后轩高挂知县李之果题的“醇德克昌”,大厅高挂有督抚程元章给的“乐修天爵”,台阶上悬挂知县徐志定题的“孝友流芳”,门厅有儒学周梦仁题的“士林模范”——这些美丽的词语还留在人们的记忆中,而雕镂这些词语的匾额,随寿山堂在咸丰辛酉年(1861)遭遇太平天国军焚烧而灰飞烟灭。
天灾人祸不会摧毁人们对安居乐业的向往,在堆积层层“回禄”之厄的废墟上,后来的人们又重建了寿山堂,仍然有一个天井接一个厅堂。寿山堂屡建屡毁,该凝聚了南山人多少的人力和财力?同时又承载多少大悲和大喜的故事?其间,有一个寿山堂与杨都堂画像的故事常常被人们谈起。
相传,南山太公按照府堂的式样建造了花台门,县官以为平民百姓怎能造此大屋,传令到南山村看个究竟。太公命看牛小侬赶到彩烟乡下宅村,把杨都堂的画像拿到南山。县官带衙役来到花台门口,一见厅堂里挂杨都堂画像,连忙跪下恭拜。忙说杨都堂如何英明,花台门应该如此。事后,南山村里人都说,如若没有杨都堂画像,花台门可能要被县官给拆了。
花台门与杨都堂画像的故事,寄托南山人对以杨都堂为名望人物的彩烟杨氏的感恩之情,寿山堂与“回禄”之厄的故事,则寄托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一乐堂
王玑重建寿山堂后,又筹建了一乐堂,三进五间面,规制高大宏敞,人们称之为“高台门”。建好高台门,东边的堆料场上还有许多木石材料多余,不忍舍弃,于是就添建了一座小楼——隔壁台门,额曰“弗弃基”。这样,自东而西沿南山村的主道,有弗弃基、一乐堂、寿山堂、和乐堂、德星堂,再至怡山堂,这一组第宅由有一代代亲子关系的王氏构造,串联成群。
“一乐堂”匾额挂于中堂,长方形,红黑斑驳,下方除“乾隆己丑”外已难以辨识,还有一块“彦方懿矩”的匾额,在昭示祖上荣耀与德行,这仿佛是留给子孙的策励。昔日的流光溢彩随时代的变列已被历史的尘埃慢慢暗淡。有过怎样的日耀园中?又有过怎样的月明华屋?粗壮坚实的屋柱、方形磨砖甃地的厅堂、雕刻精致的窗棂、古朴的石栏和覆莲望柱,用当年最上乘的材料建造起来的第宅已经有些苍老,屋檐下遗留古朴的幽香,关于它的主人,抑或是它的子孙。
一乐堂的主人王玑,因墓葬在旧宅村边书房山,后人称为“旧宅太公”,民国《新昌县志》“义行传”记载:“王玑,邑庠生,至性淳笃,亲柩在堂,居民失火延燎,玑扶柩号恸拜祷,即反风灭火,邻屋皆毁,玑屋无恙。尝道拾遗金,遣其人还之。邻族中有贫不能殓者,畀以棺。一日遇鬻妻者,出粟周给,俾得完聚。岁饥助赈,凡善事无不勉力之。有王某,年老无子,疾笃,尽出箧中金,嘱以后事,人无知者,而玑经纪其丧。徐为立嗣畀之,无一丝毫私。”新昌县城修建明伦堂和南明书院,有他的捐资,在村里,除了把自己的第宅装扮得像模像样外,还率子侄迁境庙、修宗祠、辑家谱、办义塾,一生中不知做了多少义举。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王玑的三个儿子、十二个孙子都入太学、游泮水,共享天伦之乐。他七十大寿之年,名重一时的翰林学士齐召南、傅玉露也送来了寿序。
乌飞兔走,岁改朝更,如今已有他的十余代子孙的脚印叠累在堂中的角角落落。后裔分得一间祖屋,又在别处另建新房,只剩下几位老人看守厅堂,只要有人提起“旧宅太公”,他们的眼光会为这位值得骄傲的祖先而闪烁起来。
和乐堂
和乐堂是一座“走马楼”式的四合院建筑,五间面,东西两厢各三间,东边门楣上有“居仁由义”四个大字,字迹有些斑驳,可祖先的心愿还寄托在这里,并昭示于后人。堂中两根屋柱的牛腿为硬木透雕倒挂狮子,狮子褪去了目电声雷的威势,慈眉善目、和颜悦色,在此避邪镇宅,西边屋柱上有透雕母鹿育幼鹿,充溢舔犊之情。这些精美雕刻在“文革”时期是属于被横扫的“四旧”,王伯祺听说村中好事者将要来破“四旧”,当即叫兄弟子侄挑来黄粘土涂在雕刻的缝隙间,狮子和鹿以及神话传说场面都躲进了条块分明的泥块里,好事者来见变了模样只好作罢。过了十几年,洗刷干净,完好无损。
和乐堂的创建者王文宿(1782~1863),号藜轩,墓在毛洋山金高椅,后代称他为“毛洋山太公”。他年轻时嬉嬉荡荡,不顾家人劝阻,不可一日不赌,到了三十六岁那一年的年关,逃赌债外出,吃够了苦头,才觉不该这样过日子,斩断了手指发誓改过,开始起早摸黑到山上去开山种烟,又跟别人做起烟生意,慢慢地挣了些钱,娶妻生子,买田置地,造了这样的大屋。晚年的王文宿,则是“性气愈和,持身处世益严谨,论事尤通达,族中人隆其品,奉为长,纷难则排解先。”
王文宿之子王国选,持家有道,教子有方,王国选又有两个儿子,分家立户后,长子王懋德分得和乐堂的东边屋,幼子王昭德分得西边屋,中堂和前厅则遇家中有祝寿、婚丧及重大节庆时用。咸丰辛酉年九月(1861),王文宿八十大寿,和乐堂内宾朋满座,祝寿称觞,诰授朝议大夫梁葆仁应请撰写了《藜轩王老太翁及孺人徐老太君八秩双寿序》,称“时则花开绛菊,筵排长命之杯;仙会青城,樽贮恒春之酒”。
人们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王文宿以自己的言行换来了一座精致的四合院,让和乐堂的子孙世代享用。俞鸿逵应其子孙之请写了《藜轩公小传》,道其“困于贫,不读书,好樗蒲戏,挥金一掷,任性自豪,虽亲旧劝,不顾,生计萧然,年三十六,破庐冷灶而已。比岁除,索负人相踵至……辄取佩刀截指,自誓曰:‘有再与牧猪奴游,如此指。’遂不复堕乌曹术,悉力田园,艰苦之获常倍他人。岁余风雪,虽端居,不喜作闲坐,残箕敝箒,家人弃置,公振理之,复可作数年用……”王文宿的后代从小听着祖先的故事,读着祖先的传记,对于赌博的危害、对于白手起家创业的艰辛,因此比常人有了更直接更深刻的理解。
德星堂
南山村前的小山坡,名“龟蛇护玉”,神龟的头伸到村中心,这里是个出人头地的地方,王玑的裔孙王大鹤(1774~1848),邑庠生,选了这块风水宝地在戊子年(1828)建造了德星堂。他的儿子王国辉(号郁堂氏)承父命代理筹建事务,还作了首诗以记其事,曰:“当年堂构剧踌躇,翠绕屏山小结庐。敢诩门楣曾手创,思量风雨庇楹书。”堂内有书斋小隐轩,在王国辉看来,这德星堂好像是为了藏书而建的。自然,堂内除了有书,还有读书人,由此走出了几位南山骄子。
人杰地灵,宅因人胜,“进士台门”之名因王际春进士及而称之。光绪丙戌年(1886),王大鹤的孙子王际春武进士及第的报单贴到德星堂的时候,阖族欢庆。王际春后来官任浙闽全省塘务府,钦加四品衔。
王瑞光,为王际春的次子,随父习武,宣统年间由湘江陆军讲武学堂毕业,“戊辰参与北伐诸战役”,升为团长。王瑞昭,为王际春的长子,“水陆防军兼办文案,在事出力……命诸子专习工业以求实用”,于是就有了二位学工的儿子:一为王祖球,杭州工业学校传习所毕业,精明能干,深得上海美亚织绸有限公司管理者的赏识,任第十厂厂长,后又任同济织绸厂经理,抗战前后,新昌人到上海谋生计者,多得到他的帮助;另一为王祖唐,1944年西南联合大学机械系毕业,1947年起一直在清华大学机械系执教,一生从事机械工程的教学和研究,这位著名教授,博士生导师,教学有方,成就良多,有《锻压工艺学》、《金属塑性成形理论研究》等书,他的科研成果有三项已申请国家专利,“GCR一5 圆锥轴承圈冷挤压组合模具研究”获1985年国家科技进步三等奖,1989年又获“全国老有所为精英奖”。
还有王际元,他的孝友义行得到了蔡元培先生很高的评价。蔡先生写的《王君茂庭家传》中道:“王君以堕溪之故,慨然改建石桥,不以难自阻,洵勇于任事者,推此志焉,可以救吾国。”
王士桢为王际元的幼子,杭州东亚学堂肄业,后入直隶保定府法政学堂修业,民国二年,代理南田县知事,工诗词、善书翰,兼通日本文及命理堪舆等书,辞职回里后,除课子外,兼修宗祠、辑宗谱,村中公益事业无不竭力为之。为了保存好德星堂的藏书,他编订了《颐养庐藏书总目》。书目、书箱还在德星堂里,藏书则在“文革”中不知去向。
德星堂家族重课读,务实用,“持家教子,黜华崇俭,秉祖庭训,戒逸就劳。”这恰如德星堂建筑本身,简约朴素、不饰浮华。德星堂里走出那么多人,或名标志书,或望重乡里,是冥冥之中的造化,其中当然也有风水及先人的庇荫。德星堂东边一间已翻建成砖混结构的楼房,与整个木质结构不太协调,中堂墙壁上贴过许多报单的痕迹依稀可辨,敲戳家族荣耀的印痕,这是村人引以为荣、久久难以释怀的所在,尤其是对于散居在北京、上海的德星堂的后代。
双 井
双井很古老,有一方一圆两圈石砌井栏,还说有两大与众不同的“宝物”,一是村人普遍认同的“优水质”,二是被村人读了不知多少遍的“古井铭”。
两口井相距仅二三尺,但水质有很大差异,味觉灵敏者能尝出两桶水分别取之哪口井。圆井清澈见底,井水甘甜如霖,汲之煮饭沏茶酿酒;方井冬暧夏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村人用来洗脸汰衣涤尘。这个规矩沿袭已久,谁也不会去违背。
遇上干旱季节,别处的井水枯竭了,双井仍有泉水不断涌出,如甘露滋养了一代又一代村民。井边有一只磨洗得很光滑的石水槽,不知用了多少年。村民用上自来水以后,仍有人喜欢用竹竿吊上一桶井水用来沏茶煮饭。这可是从天姥山底下渗涌出来的水啊,自来水哪有这天然矿泉水的好味道。
圆井壁上,嵌有“井铭:圆象天,方法地,饮斯泉,千万祀。时万历壬辰仲春。”来到这里取水,谁都不会忽略这块井铭,都会自觉不自觉地看一遍,心中默默地读一遍,仿佛是在重新聆听祖上方圆规矩的遗训,然后整整衣冠,规矩步伐,挑水回家。
饮水思源,万历壬辰年,即公元1592年,明皇朝的统治已过了鼎盛时期,李白梦游天姥的佳话早已在村中传诵,万历前后,南山村中建了宗祠、辑了家谱,南屏王氏已形成了一套大家庭完整的典章礼仪,就连取水也有方圆规矩,更不必说言行举止、为人处世了。
先辈挖土砌石的情景已经很远很远了,康乾时王清泉的《双井记》还可让人悟出许多道理:“其赋性醇谨皎洁明静者,鉴乎泉之清,其趋利附势迷惑是非者,何异乎泉之浊?”
永安桥
南山村西北有王渡溪上游的小溪流过,溪上有座单孔石拱桥--永安桥,顾名思义,即为渡济众人,永远平安之桥。桥型很普通,算不上别致,也不很古老,在新昌很常见。
永安桥南边桥头有一间小屋,屋内有块《永安桥碑》,桥碑立于民国三十年(1941),碑文由南山村德星堂里人王士桢撰写,不长,略略讲述了两次建造永安桥的经过,第一次在光绪初年,由王士桢的父亲王际元倡议建造,第二次在1941年,由王士桢的儿子王祖章倡议建造,文后刊刻了建桥的董事和助资诸善人的芳名。
光绪三十年,时为翰林院编修的蔡元培撰写了《王君茂庭家传》,他在如实叙说王际元一生“急人患难类如此”后,又重写道:“尝道经村外桥头坑,日暮失足,堕溪中,乱石矗立,幸无恙,以其桥梁柱皆木,故多危险,乃誓易以石而重建。集资巨万,不足则称贷以益之,桥成,行人称便。”最后,又满怀激情地发出议论,曰:“国人习气,坐视危险之事而不为之,或曰吾幸免而已,他人不暇顾焉。呜呼!自执政以至齐民,以得过且过为宗旨者,孰不如是,是以万事堕坏,浸至亡国。王君以堕溪之故,慨然改建石桥,不以难自阻,洵勇于任事者,推此志焉,可以救吾国。”
光绪三十年即1904年,1904年前后,蔡先生正执掌上海南洋公学,创办爱国学社和爱国女学,与陶成章等组织光复会,念念不忘鼓吹民主革命思想,开启民智。这一年,王士桢正受聘在上海为塾师,同一批爱国志士一起围绕在蔡先生的周围,救国图强是他们共同的理想。蔡先生应请为王际元撰写传记,传记收入《南屏王氏宗谱》,人们争相拜读,传颂不已,“推此志焉,可以救吾国”,恰是对王际元后代和南山人的期望和激励。
永安桥在1920年的洪水中被无情地冲毁,王际元的孙子王祖章,杭州甲种工业学校毕业后在杭州集股筹办庆春丝织厂,任总经理,眼看祖父倡建的桥被冲毁,行人又有了诸多不便,就“视危险之事而为之”,倾其所有,倡议重建永安桥,此议得到潘媚花等人的大力资助,于是就有了现在看到的永安桥,桥下淙淙的流水,依然轻唱一首老歌——平平安安,直到永远。
每当村人走过永安桥,会想起为此付出许多的祖孙俩,因为这祖孙俩的倡举,还有蔡元培先生这位“学界泰斗,人世楷模”的论赞,永安桥在村民心中渐渐地特殊起来。
耕读传家
南山村的民居大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或寄情寓意,或取字经典,“燕翼堂”取字于《诗经》的“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有了一种古典的淡淡的诗意。除此以外,主人还把“耕读传家”这四个大字刻在匾额挂于堂上,让每一位生长在燕翼堂里的人在早出晚归时都能看到。
这块匾额告诫人们要勤劳耕作、勤勉崇学,从燕翼堂走出来的王涛,在父母的培育下,考进了浙江铁路学堂,接受了资产阶级革命思想,加入了光复会(当时新昌县有张载阳、童学琦等五六人参加),积极投入推翻清朝封建统治的斗争。他“秉性质实,办事勤能,浙省光复,力任艰险”,辛亥革命以后,先后在浙江省政府下属的政事部、国税厅、记勋局等机关工作,从政数年后,又到东南亚(时谓“南洋”)做橡胶生意。王涛爱好书法和易经占卜,教育子女要好好读书,注重道德修养,他的子女都外出求学,接受了专业教育,如长子钦三,毕业于浙江大学工学院高中部电机科,后去台湾工作,在台湾省电力部门任职;三女华贞,毕业于杭州省立高级中学商科,在轻工业部担任会计师;三子华阳,浙江医学院学习六年毕业,任齐齐哈尔市建华厂职工医院院长;四子华鑫,北京清华大学(夜校部)机械制造工艺专业毕业,任北京联合大学副教授。
王涛的孙辈、曾孙辈,更是人才辈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教授三人、博士四人、硕士四人,燕翼堂里的王涛一家,有如此多的高层次人才,在南屏王氏家族中属罕见,耕读家风真可谓盛传不已!
民俗摄影创作基地
2005年8月11日,南山村民将一些旧时常见的民俗风情集中展现,纺纱、晒烟、做“的笃”、裹汤包、编竹簟,这些场景成为“天姥古韵”中国胶囊之乡杯全国民俗摄影大奖赛的创作素材,来自全国各地参加比赛的一百多名摄影师身临其境,感受乡村农家生活的乐趣,用图片记录动感瞬间的美丽。永思祠古戏台上,村里人自编自导演起了戏,台下与往日不同的是,多了来自各地的摄影家,他们手持相机咔嚓咔嚓忙个不停。古老的民居里具有传统韵味的手工制作,让摄影师目不暇接。
在和乐堂内,一位老母亲在纺纱,花筒在吱吱呀呀声中牵出丝丝线线,纺出了浓浓长长的牵挂;一位老人熟练地将金黄的稻草添进草鞋耙,揉出麻花状,伴随悉悉嗦嗦的声响编织成一双双草鞋;一位老太在纳鞋底,穿针引线,针迹密密麻麻,布满了慈母的爱怜;一位手持三尺旱烟管的长者与老伴谈笑风生,发出爽朗的笑声,旁边有暖洋洋阳光晒烤下金黄色的香料烟。
在一个竹制品加工场,簟匠编织晒谷常用的竹簟,薄薄的篾片龙蛇飞舞一般,这位簟匠或许是山村最后的一代传人,怎不叫人烙下深深的记忆呢?
天益堂内,一只只晃悠悠的竹篮悬在堂前中央,竹篮里盛的洋芋籽正在悄悄地萌芽,做明春的吐绿和泛青梦,堂前挂两盏红灯笼,牵出五彩缤纷的香袋。廊柱下,几位老妇人在裹汤包,让摄影师们在拍摄之余品尝这美味小吃,几位老公公正在将细细的棕绳嵌入木块中,一只只“的笃”由此而制作成功,“的笃”其型源于古时的“屐”,不禁让人遥想李白当年“脚谢公屐,身登青云梯”来到天 姥山的情景。
村东大爿地,古枫高耸,冠盖亭亭,一池碧水,波光滟潋,一群麻鸭以红掌拨清波唱进行曲,旁边有“水牛下水水淹水牛腰”,还有“水车车水水随车停水止”,摄影师置身在农家耕牧的情趣之中,陶然而忘机。
这次民俗展现活动由中国民俗摄影协会和第七届新昌旅游节组委会共同主办,南山村由此而挂上了中国民俗摄影协会颁发的“民俗摄影创作基地”牌匾。第二天,摄影师又赶赴新昌的另一个民俗摄影创作基地——新林乡胡卜村。
“天姥古韵”中国胶囊之乡杯全国民俗摄影大奖赛落下了帷幕,摄影师们带走了记录南山村古老民俗风情的图片,南山村将随大奖赛的成功举办而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附:
竹轩诗
予病闲游访南山,希平先生姨表出一轴,索别号竹轩诗,方趋归,轴随行李便发途。次得五言律一首,既归,手书奉上。
苔堧破幽色,小结竹间楹。一室知秋早,千杯坐暑清。
呼声动书幌,落影任棋枰。旧说王家富,斯文更有情。
正德乙卯冬十一月 大理寺评事赤城居士 夏鍭
希平先生风雅清高,别号竹轩,一日会一山精舍,出夏赤城诗,因和赠之。
素有王猷兴,瑯玕压短楹。不知檐外暑,但觉座中清。
落箨云铺径,筛金月在枰。凤毛含宿雨,不负百年情。
清江道人郎中高台
清轩敞竹边,天籁日冷然。傲世招六逸,忘形狎七贤。
湘山在林薄,淇水即阶泉。坐爱春云绿,披襟一醉眠。
华阳山人沛彭年
爱此浮云竹,萧萧绿映波。翻风秋不定,照月夜如何。
会见巢鸾凤,终当远薜萝。谁还子猷度,乘兴一来过。
吴郡文 嘉
轻梢带风声,密叶阴添雨。逍遥几席间,宛面湘江水。
湘江绿无边,十二峰高起。恨有尘外心,对此思千里。
绪山钱德洪
硕人卧空谷,云构得幽林。素节凌秋色,高枝结暮阴。
惠风宜阮啸,流月引嵇琴。为问同栖者,何人最赏音。
沃洲吕光洵
少室心为地,南山玉作城。叠云凝雨翠,斜月动风清。
凤老轩辕律,龙潜君子亭。徽之千载后,还有此君情。
勾馀秘图杨珂
竹馆清开江水深,山霞曾此寄高襟。
云篁何减右丞宅,绿彩真如中散林。
凉月每澄攜盏兴,清风常傍鼓弦心。
花间实动鸳凰色,上士飘飖自好寻。
五岳山人黄省曾
虚敞轩居澄道心,万竿修竹翠成阴。
垂簾日影翛翛转,散帙炉烟细细沉。
蒋诩新贤曾辟径,嵇康落魄几鸣琴。
书生食肉元无相,静对新篁只短吟。
长洲衡山文徵明
青山满楼日卓午,天风入调摇瑯玕。
香余千载凤凰食,荫落一亭空翠寒。
戛戛声闻蔼冰蘗,森森玉立生羽翰。
道人幽意自相属,奚必缕缕垂青汗。
都御史姑苏凤竹徐栻
泉石幽居半掩扉,数竿修竹绕亭池。
虚心对月秋容淡,绿叶飘风午梦欺。
雪压檐梢垂凤尾,春回地骨长龙鬚。
主人独得淇风意,争似纷纷駟马车。
石桥潘日升
天姥山前老诗伯,十年种竹已成林。
锄云作径红尘少,洗箨开轩翠影深。
凤鸟不来春寂寂,匣琴无语昼阴阴。
一樽独对南窗下,惟有梅花识此心。
秋鹤陈临民
赠新昌袭怡处士夫妇九秩庆寿图诗序
天之寿常清,地之寿常宁,人之寿常生。常清则气化行,常宁则品物亨,常生则事业成。气化行而后天享其高,品物亨而后地享其厚,事业成而后人享其圣且贤。与夫富贵之类,故寿为箕畴五福之宗,而三才所赖不可无者,但有数存焉,非可幸致。
予尝以上寿望世人而不数觏,适山阴包允诚欲寿其娅之父新昌王处士九秩,与内子章氏安人同德同寿,先期绘图,缀以诗歌,乞予文弁其首。予与王君有同宗谊,而允诚在江西宜黄莲幕时,有宦游之素,兼戚里也,不容辞。
窃惟之物理,发源深者其流长,培之固者其植茂。闻公名铨,字以衡,别号袭怡,其先卜居南山之麓,以簪缨世其家,发源深矣,流得无长乎!公倜傥克干,学识宏博,以庠生受恩典,身不尽享家有余积。积金有余,贻子孙以衣食;积书有余,贻子孙以学植;积善有余,贻子孙以福泽。日夕盘旋桑梓间,乐恬旷景与意适,豁如也,是所培者固矣,植岂无茂乎!生六丈夫子,五曰惟常,即允诚之娅也,任凤阳县幕官,以循良称。曾、元数十,辈皆聪明英俊,曰京,藩府引礼舍人;曰香,参从都督府之末;曰世传,充儒学弟子员;曰世相,习举子业,发策抉科,倚马可待。德门袭庆,寿之固宜!
今年夏五月二十三日,乃其悬弧之辰,亲友毕贺,子姓森列,若芝兰玉树,茁秀阶前,而公独翛悠然与乎其间,虽不必诧广成子、安期生与夫商山香山之老,真恍然神仙中人也。所享盛备如此,又岂与世之徒寿者伦哉?
虽然,寿之道大矣!无私伪,为守一保真,天地得此而清宁,吾人得此而常生,家国得此而齐治,天下得此而太平,寿之道大矣。允诚方持此以寿王公,而予方欲以公之寿而祈以寿吾民。于是乎序。
嘉靖癸未夏五月吉旦
赐进士奉天翊卫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新建伯兼南京兵部尚书赞参机务 阳明山人宗生 守仁 拜书
王君茂庭家传
君讳际元,字圣槐,茂庭其号也浙江新昌县人。家世殷富,及君而中落,君以商振之。君有内行,事父甚孝,奉食必洁,常置钱十贯于父之枕底以备用,父卞急每怒辄跪而受罚焉。君尤勇于慈善事业,凡乡人贫者,时以钱榖济之,或被盗劫子以去,君为之营谋,历三日夜不寝,卒入盗窟,为取子以归。尝岁暮自蠡城归,冒风雪,得寒疾,不能言,闻邻有火灾,跃起大呼救,病若失,其急人患难类如此。
尝道经村外桥头坑,日暮失足,堕溪中,乱石矗立,幸无恙,以其桥梁柱皆木,故多危险,乃誓易以石而重建焉。集资巨万,不足,则称贷以益之,桥成,行人称便。君以光绪二十二年九月卒,年六十,配梁氏,有贤行,称内助,子十三人,多殇,惟二男一女成立,长桂泰,次士桢,士桢好学通日本文字,孙四。
论曰:吾国人习气,坐视危险之事而不为之,所或曰:“吾幸免而已,他人不暇顾焉。”呜呼!自执政以至齐民,以得过且过为宗旨者,孰不如是,是以万事堕坏,浸至亡国。王君以堕溪之故,慨然改建石桥,不以难自阻,洵勇于任事者,推此志焉,可以救吾国。
峕 光绪三十年岁次甲辰中澣之吉
赐进士出身翰林院编修 蔡元培 撰


最新推荐

江西王家大祠堂:规模
祠堂,很多人都知道,在南方是很常见的,它主要用于祭祀祖先 [详细内容]
- · 江西王家大祠堂:规模之大在全国极为罕见,
- · 他是湖北“王姓”最长寿的开国将军,打仗不
- · 中国载人航天工程的开创者王永志院士逝世,
- · 恭祝全世界王氏宗亲网友端午节安康
- · 金门第十一届世界王氏恳亲联谊大会散记
- · 浙江百姓家谱研究会考察梅溪状元故里
- · 太子晋·王子乔与中华王氏始祖寻根
- · 余王共脉:一段坚守与回归的传奇
- · 贺泰国海南王氏宗亲会四十五周年庆典
- · 新城王氏溯源·“诸城之初家庄”确有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