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刘克庄《祭文·王留耕参政》丨霞浦赤岸史料裒辑丨王伯大

南宋宝祐元年(1253年)七月,王伯大病逝于赤岸,葬于今霞浦县牙城镇雉溪村后山,墓前可见风水“龟形蛇案”(见图)。宋理宗赐王伯大谥号“忠文”,并停朝一天以示哀悼。

然而遗憾的是,王伯大病逝之后,关于墓志铭、神道碑的记载失传。祭文,笔者目前仅见刘克庄《祭文·王留耕参政》。该祭文中刘克庄例举四位北宋名臣,将王伯大与之对比。刘克庄认为王伯大年龄官位稍亚于王安礼、曾公亮,但不贪恋权势,名德与鲁宗道、范仲淹一样令后世敬仰。
【原文】
祭文·王留耕参政
【南宋】刘克庄
本朝名宰①,如王魏公②之贵重,曾鲁公③之老寿,当时鲜丽,然王公不免陪玉辂之尘,曾公亦有蹲凤池之诮。惟鲁范二老④,仅至参与而薨,至今名照穹壤。王与曾有愧色焉,岂天易予人以高位,而靳畀人以全节耶。
公之来也,以直道进;其去也,以直道退。虽年位稍亚于王曾,而名德欲齐于鲁范矣。
仆老放绌,冀公进为。甫惊摧梁木之恨,俄兴埋玉树之悲⑤,苍黔安仰颠危?孰持自伤残骸,痼病之疾,只鸡斗酒之礼后,素车白马之谊⑥,燊凛然英爽,歆此诔辞。

【注释】
①宰,即宰执,在两宋包括宰相与执政官(含副宰相与枢密院长贰官)。同平章事、尚书左右仆射、左右丞相等为宰相;副宰相有参知政事、尚书左右丞、门下侍郎、中书侍郎等;枢密院掌军事,有枢密使、副使、知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签书枢密院事等。王伯大曾任参知政事,为正二品副宰相。
②王魏公,指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字和甫,官至尚书左丞。王安礼仪表不凡,议事辩论常以儒家正统自居,因常有不切实际和保守之处,多次受人指责。下文“陪玉辂之尘”,意指其位高权重,却政绩平平。玉辂,指天子的车辇。
③曾鲁公,即曾公亮,寿八十岁。他推荐王安石给宋神宗实行变法,苏轼曾经严肃地责备曾公亮不能救正补弊,世人讥讽曾公亮用这种办法保持禄位和宠幸。下文“蹲凤池”,意指其身居高位,却毫无作为。
④鲁范二老:指北宋鲁宗道、范仲淹,两人都当过参知政事。范仲淹因秉公直言而屡遭贬斥;鲁宗道直言敢谏,人称“鱼头参政”。
⑤“摧梁木之恨”,梁木即栋梁,比喻能负重任的人才。“摧梁木”指人才夭亡,典出晋潘岳《杨仲武诔》:“魂兮往矣,梁木实摧。”
“埋玉树之悲”,典出《世说新语》。庾亮去世,何充参加葬礼,悲伤地说道:“玉树从此埋入黄土之中了,让人心情如何能够平复!”后用此典比喻杰出人才去世。
⑥只鸡斗酒:准备好一只鸡,一壶酒,原指对死者的祭奠物品,多用作追悼亡友之辞。典出三国曹操《祀故太尉桥玄文》:“殂逝之后,路有经由,不以斗酒只鸡过相沃酹,车过三步,腹痛勿怪。”
素车白马:旧时办丧事用的车马,后用作送葬的语词。典出《后汉书·范武传》记载:山阳人范式跟汝南人张劭友好,劭去世后将埋葬,式“素车白马,号哭而来。”
【译文】
本朝(两宋)有名的宰执,例如魏公王安礼位尊权重,鲁公曾公亮得享高寿,这两人一时之间光鲜亮丽。然而王安礼难免“陪玉辂之尘”(天子近臣,政绩平平)的评价,曾公亮也被讽刺为“蹲凤池”而已(身居高位,毫无作为)。然而鲁宗道、范仲淹二老,只当到参知政事就已病故,至今仍声名显赫,王安礼与曾公亮与之相比应觉惭愧了。莫非上天轻易给予人高高在上的地位,却在保全名节之事上格外吝啬?
王伯大公登科仕途,以“立朝直谅”进;其归隐江湖,以“鲠直忠诚”退。虽然年龄和权位稍逊于王安礼与曾公亮,但德行声望几乎与鲁宗道、范仲淹齐平。
临老被罢官外放(指罢免参知政事之位,以资政殿学士知建宁府),仍希望您能更进一步大有作为。刚刚惊闻您病亡的噩耗,立刻就悲伤得难以自已,今后百姓们身处危局还如何指望您?拖着伤心透顶的病体,忍着难以愈合的伤痛,只鸡斗酒葬礼仪式之后,为完成这番送亡的情谊,宣扬您的威严英武,我动笔写下这篇祭文。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刘克庄(1187年-1269年),字潜夫,号后村,南宋末文坛领袖,豪放派词人、江湖诗派诗人、诗论家。刘克庄和方大琮、王迈均为福建莆田人,三人与王伯大皆为密友。王伯大升任刑部尚书的诏书是刘克庄撰写的,刘克庄还为王伯大写下祭文。
刘克庄知建阳县时,曾写下一首著名的《落梅》:
一片能教一断肠,
可堪平砌更堆墙。
飘如迁客来过岭,
坠似骚人去赴湘。
乱点莓苔多莫数,
偶粘衣袖久犹香。
东风谬掌花权柄,
却忌孤高不主张。
这首咏梅诗通篇不着一梅字,却不仅刻画出梅花的品格和遭遇,而且处处透露出诗人的自我感情,是咏物诗的上乘之作,收入江湖诗派诗人合集《江湖集》。但不曾想,此诗最后两句被小人曲解为讥刺时任宰相史弥远擅权,刘克庄竟然因此诗末两句获罪,横遭“诗祸”,被罢职闲赋在家达十年之久。因诗获罪,刘克庄遭遇既也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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