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原晋阳王湛神道碑及注译

2023-06-14 19:44:59来源：王洪林泸州市文化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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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原晋阳王湛神道碑及注译

王洪林

在杨炯《盈川集》（1992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中，收录了《泸州都督王湛神道碑》铭文的全文，其中涉及到太原晋阳王氏的多代简况，史料价值独到。作者杨炯（650—694）字令明，华阴（今属陕西）人，九岁举神童，后任校书郎，武后时以婺州盈川县令卒。该碑全文如下：

《盈川集》书影

惟汉高祖应天顺人，祭蚩尤于沛庭，斩大蛇于丰泽，则丰沛之豪杰乘于云矣。惟汉光武龙飞凤翔，举新市之八千，破王寻之百万，则南阳之佐命动于天矣。我高祖神尧皇帝以唐侯而建国，从晋阳以起兵，协和万邦，光宅天下，则太原之衣冠有大勋矣。

公讳湛，字怀玄，太原晋阳人也。十一代祖卓，晋给事中。母常山公主，河东有汤沐邑，因家焉，葬于长寿原，故乡有太原之号。皇业伊始，公以中涓从事，赐田鄠杜间，今为雍州人也。昔武王定于下人，太子宾于上帝，基酆镐而开国，籍神仙以命氏。霸则司徒所让位，天子所不臣；昶则孝弟于闺门，务学于师友。岂直横江斩将，南登建业之台；玉食金沟，北徙邙山之宅。自兹厥后，数百年间，国移三统，周人共推其世禄；家徙五陵，汉朝不易其冠冕。曾祖宗迈，后魏中书侍郎、彭城王府司马，周春官大夫、都督、晋阳侯。祖亮，本州主簿、司木上士，隋赠信州刺史。大名革于东魏，天命集于西周，宗伯所以辨其仪，林衡所以平其守。父绰，秦孝王府掾、仁寿宫监、离石郡通守、晋阳侯，皇朝石州刺史。逆贼刘武周攻陷郡城，因而遇害，赠代州总管，谥曰烈侯，礼也。天造草昧，王业艰难。周师才至于太原，胡兵遂入于离石。负户而汲，不能定西戎之祸；析骸而爨，不能解南楚之围。仁者杀身以成名，君子有死而无贰。

公承圣贤之末代，属丧乱之弘多。天子乘舆，方靖秣陵之气；诸侯斧钺，莫救骊山之烽。国有命而何言，邦无道而斯隐。大业之季，本州察孝廉，非其好也。高祖乃操斗极，拜图书，再驾临于孟津，五星合于东井。公解衣而济，策杖而行。郦食其之长者，逢汉祖而长揖；袁曜卿之茂才，见曹公而不拜。从平霍邑，授金紫光禄大夫；入长安，加左光禄大夫。历丞相、相国二府典签、参军事。高祖受禅，擢为通事舍人、通直散骑侍郎，封金水县侯，食邑七百户①。稍迁虞部郎中，丁烈侯艰去职。寻起为陇西别驾，商、鄜二州刺史，上柱国、荆州大都督府司马，冀州刺史。定其封邑，誓以河山：“萧相立功于万代，留侯决策于千里。愿持一郡，洛阳之任耿纯；兼摄八州，江东之拜陶侃。②”龙朔三年，迁使持节、都督泸荣溱珍四州诸军事、泸州刺史③。江阳县地，泸水提封④。参伐下而为益州，岷山上而为井络⑤。尺兵再戢，黄昌两日之歌；槃木斯来，景伯三年之化⑥。功成露冕，岁及悬车，叹疏广之知足，慕祁奚之请老⑦。乾封二年，上书乞骸骨，诏公禄赐同京官，仍朝朔望。天子历吉日，协灵辰，郊上玄，祀清庙，诏公行太尉事。国之大事，摄在有司。苍璧黄琮，六玉以昭天地，路鼓阴竹，九变而祠祖考。名遂身退，居常待终。山川则群望并走，星象则中台夜坼。春秋九十有三，以咸亨三年七月十七日，薨于京师永崇里，谥曰敏。丧事官给，赐物三百段，粟米三百石，葬日车服往还，有司监护。

公幼钟偏罚，毁瘠过人。八岁读书，至“无母何恃”，废书恸哭，呕血数升。逮事继亲，孝闻州党。恩深母子，比王元之事亲；梦感夫妻，等衡卿之至孝。年才一纪，有若成人，吏部薛公，见而称叹：“颍川之司马德操，早知刘廙；谯国之夏侯泰初，深叹乐毅。”兵次霍邑，力战有功，高祖嘉之，赐良马一匹。进围京城，为伏弩所中，高祖临视，赐物三百段。流血及屦，未绝鼓音，左轮朱殷，岂敢言病。武德之始，奉使岭南，冯盎等稽首称臣，献琛奉贽。舍人薛卓，遇害北庭，诏公责问，单于谢罪。赐黄金五十斤，杂綵二百段。南踰涨海，北度阴山⑧。太中大夫，去尉佗之黄屋；高车使者，作匈奴之铁券⑨。离石之难也，枕干而寝，见星而行，号泣不绝声者千里，水浆不入口者数日。同武陵之伍袭，入构诸羌；异河内之张武，空持遗剑。吴逵由其得铭，王裒以之攀柏。冀州境内，旧多淫祀，褰帷按部，申明法禁。诏书迁秩，百姓攀车，立庙生祠，树碑颂德。亦犹栾巴典郡，山鬼潜移；张禹牧州，江涛不起。

公出身六十载，遗爱二十州，遂罢方岳之官，仍居上台之位。始于拨乱，伊尹之辅成汤；终于太平，轩辕之得风后。然后拂衣高蹈，躬览载籍，著《遗诫》十八章，盛行于世。法文王《周易》之变，象尼父《孝经》之篇。穷性命之理，尽天人之际。庄周著论，生也若浮；史佚立言，殁而不朽。越文明元年二月十七日，陪葬于献陵，礼也。长子朝散大夫、行扶风令遐观等，生刍一束，泣血三年，不踰圣人之礼，能行大夫之孝。京兆载开其新阡，昆吾用昭其旧德。百年宫室，宛在章台之东；五校军营，依然茂陵之下。其铭曰：

昔在汤武，阿衡尚父。下及高光，萧何邓禹。皇天眷命，赫矣高祖。惟岳降神，克生元辅。攻城野战，张飞关羽。奇策密谋，荀彧贾诩。始陪营卫，仍参幕府。旌节龙沙，轩旗象浦⑩。出临方岳，入调风雨。其生也荣，池台锺鼓。其死也哀，陈兵复土。孝乎惟孝，无父何怙。刊石勒铭，永传终古。
①金水：公元前201年雒县乘乡、413年金渊戍、553年金渊郡金渊县、618年金水、671年金堂县历属广汉、武康郡和益、凯、简、汉州，明清归成都府，民国川西道，1950年川西行政公署绵阳专区，1953年四川省温江专区，1977年归成都市。

②封邑：金水县。誓：对沱江、金堂山宣誓。萧相：汉相萧何。留侯：谋臣张良。一郡：指益州、蜀郡。耿纯：东汉开国功臣，洛阳立像。陶侃：东晋贤臣，八州都督。

③使持节：代表皇帝行使地方军政权力。唐朝使持节例授都督、持节例授刺史。都督：中国冷兵器军事首长，六朝地方军官。唐领军出征为行军总管，624年总管府称都督府。四州：泸州，江阳县泸水南朝梁大同中置州，领江阳郡江阳、汉安、绵水县、安乐戍在江阳区、纳溪区大渡口镇、长宁县北、合江县合江镇；戎州，544年驻僰道县在宜宾市西南，618年辖宜宾、南溪、屏山地，630年都督府，756年羁縻州沦南诏，1114年叙州；溱、珍州：642年川南置二州和荣懿、扶欢、夜郎、丽皋及溱州乐来、乐源县。四州诸军事：都督军分区虚衔，实权泸州刺史。

④江阳：秦县，梁泸州。泸水：金沙江，长江上游。提封：疆域。

⑤参伐：二宿对应益州分野。井络：二宿在岷山上空。

⑥尺兵：短小兵器。再戢：又收拣。黄昌：字圣真，余姚（属浙江）人，142年大司农。蜀郡太守、陈国相，严猛除奸，百姓信如神明。两日：昌拆字。槃木：白狼、槃木、唐菆、邛、僰国归顺，靠益州刺史种暠三年德政感化。景伯：种暠（chónghào，103－163）字，河南洛阳人，东汉名臣。

⑦露冕：官员优政，皇帝开恩，掀开帷幔展示冕旒。悬车：指七十岁。疏广（? -前45）：字仲翁，东海兰陵（山东省枣庄市峄城区）人，汉宣帝器重，时人尊荣，主动归田，知道满足。祁奚（前620—前545）：姬姓，祁氏，名奚，字黄羊，祁（山西祁县）人，晋国贤臣。请老：年迈要求退休。

⑧涨海：南中国海。尉佗：南越王，陆贾劝化归汉。

⑨黄屋：尉佗专车。高车使者：指娄敬，出使匈奴，北海划界。

⑩旌节：将帅及遣出使四方佩戴，专赏专杀。龙沙：塞外沙漠之地。轩旗：车驾仪仗。象浦：605年置，607年驻林邑郡，在越南岘港省维川县南茶轿,《隋书·地理志》林邑郡象浦、金山、交江、南极4县1220户。

刘邦顺应天命符合人意，沛县官衙祭祀兵神蚩尤，丰乡草丛剑斩白蛇，丰沛据点豪杰风云际会了。刘秀帝王运兴起，统率新市县九千昆阳守军，打败王莽大司徒王寻百万新军，南阳干将辅佐帝王创业惊动苍天了。高祖神尧皇帝由唐侯而建立国家，从晋阳城发兵，使各国协调融洽，道德光辉普照四方，太原士大夫立了头功啊。

王公名湛，字怀玄，太原郡晋阳县人。第十一代祖王卓，晋朝给事中。母亲常山公主，河东汤沐邑安家，葬长寿原，渭南县太原乡。帝王事业才开始，他以近侍得赐庄田鄠县和杜陵中间，做雍州人。周文武成康四王夺权依靠百姓拥戴，太子晋作客飞向上帝，定酆都、镐京开创王国，凭借神仙受姓王氏。王霸智勇深沉司徒让位，汉光武帝不拿他当臣下；王昶孝弟驰誉妇女界，努力学习师友。哪才王浑、王濬为首横越江上斩将平吴，下江南登上建业城论功拜将台；再看王济锦衣美食打官落职，北迁邙山住宅编钱币围墙定射马场，人称金沟。姬王以后几百年，夏商周改正朔黑白红、人地天三统，周人共推王家世代食禄；搬家五陵，汉朝不改变王门威仪。曾祖王迈，后魏中书侍郎、彭城王府司马，北周春官大夫、都督、晋阳侯。祖父王亮，雍州主簿、司木上士，隋赠信州刺史。东魏变成北齐，北周自称继承西周，春官宗伯辨正礼仪，巡守护林当林衡恪尽职守。父亲王绰，秦孝王府掾、仁寿宫监、离石郡通守、晋阳侯，唐朝石州刺史，马邑刘武周攻陷郡驻地，因而遇害，赠代州总管，谥烈侯，合礼制。天生草莽大荒，帝王事业艰难。唐侯军才赶到太原，突厥兵已入侵离石。打井水都得背块门板，也不能平定西戎战祸；久未突围劈开尸骨烧火做饭，不能破解南楚围困。仁人杀身成美名，君子有死无贰心。

王湛承圣贤末代，换朝丧乱太多。隋炀帝乘战车下江都，正在扫荡秣陵战争空气；宇文化及挥兵杀戮，莫救周幽王骊山烽火。国运主宰还说什么，世道沦丧就隐居呗。大业末年（617），雍州考察推荐孝廉，不是他最佳仕途。李渊掌握天下共仰人，任命他图书府主，如周武王兴师到孟津县，汉高祖五星在井宿上空聚合。他解开衣襟渡河，拄着拐杖穿行。像郦食其一类长者，逢汉高祖拱手举落作揖；又似袁涣得体茂才，见魏武帝曹操不跪拜。跟随李渊平定霍邑，授紫金光禄大夫;调入长安，加衔左光禄大夫。历任唐侯丞相、相国二府典签，军事参谋。李渊接受隋廷禅缔造唐朝，他升任通事舍人、通直散骑侍郎，封益州金水县侯，食邑七百户。稍后提拔虞部郎中，为父亲守丧离职，不久起复陇西别驾，商、鄜二州刺史，上柱国，荆州大都督府司马，冀州刺史。划定他沱江封邑，对河山起誓言：“丞相萧何立功照耀万代，留侯张良决策千里之外。我愿意管好蜀郡，如东汉中兴名将洛阳南宫云台有耿纯画像；又代理八个州，学江东都督八州诸军事陶侃榜样。”唐高宗龙朔三年（663），升迁使持节，都督泸、荣、溱、珍四州诸军事，泸州刺史。秦汉江阳县地盘，泸水潆绕疆域。参星、伐宿分野下匡益州，岷山上应井星、络宿，受到周文王教化。儿歌“尺长兵器又收起，蜀守黄昌两个日，断案除奸神熠熠”；槃木各国归顺，益州刺史种暠三年德政感化。官员优政被揭帷幔展示冕旒，他已满七十岁。叹息疏广知道满足，羡慕祁奚告老请求退休。乾封二年（667），他上书请求提前退休，诏他禄赏等同京官，初一十五还上朝廷。天子选吉日，择良时，上元节祭天，奉祀太庙，诏令他行太尉事。国家大事，辅助有关部门。苍翠璧玉祭祀上帝，黄色玉琮祭祀大地，六玉遍照天地四方；祭享宗庙用四面鼓北坡竹，九变祭祀祖老先人。名声确立身体引退，守常道等待寿终。高等名山大川奔走遍祭，观测星象尚书省夜里裂开。活到九十三岁，咸亨三年七月十七日（672.8.5）长安永崇里卒，谥敏。丧事官办，赐物品三百段，米粟三百石。下葬车舆礼服包来回，专员监护。

王湛小时娘死，哭得闭气，比谁都瘦。八岁读书，看到“无母何恃”，放书恸嚎，呕几升血。顺亲继母，孝传四邻。母子情深，并列王裒服事至亲；孝梦感动夫妻，等同衡农至孝。十二岁像大人，吏部尚书薛道衡见他称叹：“颍川郡隐士司马徽，早知道名士刘廙；沛国谯县思想家夏侯玄，深深佩服而作《乐毅论》。”领兵扎营霍邑，力战得功。唐侯嘉奖，赐他一匹良马。进围长安城，被伏兵弩箭射中，唐侯探望，赐物三百段。血流麻鞋，战鼓不停。左轮染红，哪敢喊痛？唐高祖武德元年（618），奉命出使岭南，4年总管冯盎降唐忠顺，拜见贡献珍宝。舍人薛卓，漠北遇害，他奉诏责问，单于谢罪，赐黄金五十斤，杂綵二百段。南下越过涨海即南中国海，北上飞渡阴山包括狼、乌拉、色尔腾、大青山。颇类太中大夫陆贾出使南越，尉佗离开黄专车捧汉印；娄敬为高车使者抵达匈奴，丹书铁券以北海划界。离石突厥作乱，他枕盾牌睡觉，追星光奔丧，哭喊千里不息声，水浆几天不沾唇。如同武陵郡伍袭报杀父血仇，跑羌寨挑动互相残杀；异于张武父亲为河内郡吏遭劫杀，空拿遗剑祭爹。吴逵由这葬众亲痛铭，王裒因此攀柏桠悼父。冀州境内，妄滥祭祀多，他撩起帷幔巡视部属，阐明刑法和禁令。诏书升职，百姓攀车惜别，抢修生祠，树碑颂他德政。也像栾巴任豫章郡太守，山鬼悄悄挪窝齐郡。张禹为兖州刺史，劝汉和帝返驾，长江浪涛也不起。他从政六十年，遗爱二十州。停卸方面重臣，入朝就任要职。拨乱反正开始，伊尹辅佐成汤；太平盛世告终，轩辕得力风后。然后弹尘归隐，阅览典籍，他《遗诫》十八章普遍流行，效法姬昌《周易》变化，模拟孔丘《孝经》，弄通性命规律，探讨自然社会。庄周著《庄子》，论述人生如浮薸；史佚写《鸟书》，死而不朽糟。唐睿宗文明元年二月十七日（684.3.8），陪葬唐高祖献陵，遵从礼制。

长子朝散大夫、兼任扶风县令王遐观等孝子，鲜草一把，泣血三年，不超越圣人仪礼，能实行大夫孝道。京兆郊外始开新墓道，昆吾原野以显旧恩德。百年宫室，像在章华台东面；五校军营，依旧汉茂陵下沿。铭辞：

商汤周武，伊尹吕望。高帝光武，萧何邓禹。上天垂爱，奋唐高祖。山岳神降，诞生宰相。攻城野战，张飞关羽。奇策密谋，荀彧贾诩。他陪军营，当幕僚。使节边荒，车驾仪仗象浦。外任州郡，内调风雨。他生得光荣，欢场奢华叽咕。他死得哀伤，坑棺布阵陵墓。孝子行孝，没有父亲靠谁护？刻石镌铭，永传终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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