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贵峰诗村——王国明和读诗班的那些夏天


王国明自制的平仄表
平起押韵的平仄歌:
朋平则仄仄平平,则仄平平则仄平。则仄朋平平仄仄,朋平则仄仄平平。
仄起押韵的平仄歌:
则仄平平则仄平,朋平则仄仄平平。朋平则仄平平仄,则仄平平则仄平。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夏日当空,记者慕名来到南安溪美贵峰村读诗班,远远便听见抑扬顿挫的吟诵声,伴着窗外的阵阵蝉鸣,此起彼伏、煞是好听。
久别课堂,难免怀念,忍不住偷偷溜进教室,坐在边上跟着陌生的“同学们”一起吟诵。讲台上的老师王国明汗流浃背却乐此不疲,讲台下的学生亦听得津津有味。这些年,贵峰村的夏天因为有了王国明、有了读诗班而变得格外多彩。
创办诗班自编教材
王国明老先生曾就读于泉州市培元中学。读诗班的创立,要从王国明当年从培元中学辍学说起。
“记得那是1948年,我才念高一。迫于生计,不得不背井离乡,外出谋生。”回忆起往事,85岁高龄的王国明记忆犹新。王国明出生于厦门,幼时家境贫寒,父亲远赴马来西亚经商。抗战期间,他随母亲迁回原籍南安贵峰村,高一辍学后远渡印尼雅加达,侨居至今。“刚开始是设点摆摊,主要是为了学习当地的语言。差不多半年后,基本过了语言关。”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双手,王国明的事业渐渐成型。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1984年,双鬓染霜的王国明回乡过春节。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让他倍感欣慰,然而村里人对古典诗词的生疏与淡漠却令他忧心忡忡。这个明清时期曾经出过“三进士六举人”的文化村,到了上世纪80年代,50岁以下的男女大多不知平仄、不懂吟诵,王国明感到很失落。
“当时和村里的年轻人交谈,我发觉有许多话听不懂。我跟他们说,推广普通话是好的,但‘土洋结合’要不得,乡土方言应该保持纯正,海外一些小学规定每周要留出上乡土方言课的时间,我觉得这个可以借鉴。”
和几位同学、退休教师谈到乡土方言后,王国明想起学生时代曾吟唱过古典诗词。“我从小就喜欢古典诗词,特别爱用闽南话吟诵,我觉得用乡土方言比用普通话更有韵味,旋律也很优美。只要是名篇,我当时都能背诵和吟唱,现在就不行了,年纪大了记不住了,哈哈。”说到这,王国明忍不住现场吟唱起来。他在继承传统闽南语诗吟风格的基础上,别出心裁地根据诗词的内涵驾驭音调。吟至动情处,他洪亮的嗓音便顺势拔高,慷慨激越,余音绕梁,让在场的人深深陶醉。
“古典诗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它的价值无与伦比,吟诵艺术也应抓紧时间抢救。”这是王国明开办读诗班的初衷。他苦苦思索,设想出一种将乡土方言与古典诗词结合起来的方法。
王国明的儿时好友王国庆回忆,为办好读诗班,王国明四处奔波,广泛搜集唐诗宋词,特别是历代名篇佳作,翻看辞源辞海、查阅大量古典诗词声律资料,并多方求教、认真备课、反复吟诵,还自编教材、自制教具、自创吟法。
在王国明的精心准备下,1985年,他利用学生暑假回乡、高考结束之际举办了读诗班。除了亲执教鞭,王国明还特聘早年业师洪腾涌老先生一起授课,教授诗词涵义、平仄韵律、闽南方言文白读和吟唱方法等。
痴心吟诵倾其所有
读诗班吸引了众多学员,有回乡度假的大中专学生、白发苍苍的大爷大娘,甚至连外村镇的人也慕名而来。读诗班还特别为外乡人免费提供食宿。此后,“野老牧童随口唱,俗言俚语尽诗声”成了贵峰村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一时间,吟诵之声遍传村里村外。
“原本只是想尝试,没想到报名的人那么多,出乎我的意料。”王国明说,第一期读诗班的成功,给了他极大的鼓舞,办班的热情一发不可收拾。每当暑假将至,他就整装待发,像候鸟一样,从印尼飞回故乡办读诗班,年复一年。每期10天,授诗近百首,课毕进行严格考试,按笔试和口试(吟诵),分别评出一、二、三等奖及优秀奖,颁发奖状和奖金,给予学员鼓励。
1986年,中华诗词学会成立,这大大增加了王国明办读诗班的信心。为弘扬吟诵艺术,他聘请林从龙、侯孝琼、蔡厚示、黄拔荆、陈祥耀、陈存广、张毓昆等十几位中华诗词界的知名教授来读诗班讲课。教授们旁征博引的述说、深入浅出的剖析、声情并茂的讲解,让学员们感受到古典诗词的美妙与活力,也让读诗班成为诗教的平台,爱诗的人在这里互相观摩与交流,共同传扬古典诗词。
此外,王国明还注意从历朝历代选取宣扬传统美德、爱国情操的诗词作为教材,而且每期不同。每到一地,他必去书店选购诗词书籍。他的书架上,有关诗词的书有好几百本。王国庆告诉记者,为了办好读诗班,王国明耗费了许多财力与精力,但痴心不悔。“每期选用的诗词,他都要熟背、理解、弄懂方言读法并尝试吟诵。他治学严谨、一丝不苟,有时为了一个字要查四五本字典、辞源,甚至到三更半夜还在反复推敲。”王国庆回忆道。
从1985年至今,他先后回国约50次,在贵峰村办班26期,学员达9000人次,教过的诗词多达3000多首。1995年8月,中华诗词学会为福建省南安市贵峰村树碑,命名为“贵峰诗村”。20多年来,王国明通过办读诗班,在贵峰营造出学习诗词、吟诵诗词和创作诗词的文化氛围,使贵峰成为闻名遐迩的“中华第一诗村”。
此外,王国明还两次赞助全国性的中华诗词会议在南安召开,并自费组织知名诗人、教授在厦门大学、南安职专、南安市老年大学、南安西溪中学开办诗词讲习班。他在家乡诗词文化教育上的投资达500多万元,为此花掉了毕生积蓄,然而他却淡然地表示“人生百载如流水,富贵贫穷一阵风”。
读诗班剪影
王振泽:接手诗社任重道远
为了让读诗班后继有人,耄耋之龄的王国明去年特意从印尼飞往北京,只为说服在北京经商的王振泽接手贵峰诗社。经过几个月的考虑,王振泽决定接下老人家的这把火炬,让读诗班的夏天延续下去。王振泽表示:“接手读诗班其实压力挺大的,任重道远,但是既然老人家对我有信心,我就应该不负众望,尽我所能去做好它。”据了解,王振泽欲建一栋诗社大楼,目前仍在具体规划中。
王雅玲:吟唱古诗很有意境
读诗班的学员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很多人学了一期后,觉得受益匪浅,于是便坚持参加,成为读诗班的老面孔。王雅玲就是其中之一。小小年纪的她,就读于西溪中学,前几天一结束初一的课程就报名参加读诗班了。“小学三年级暑假,第一次来读诗班上课,以后每年都来。从小就挺喜欢古诗词的,觉得很有意境很有味道,吟唱起来特别有感觉。”
王春燕:读着古诗长大
读诗班的创办,让古典诗词“飞入寻常百姓家”。平日里,田间地头,吟哦之声时有所闻;茶余饭后,尤其是喜庆节日,村里也会举办一些诗词庆典大会,吟诗作对,成了贵峰人不可或缺的生活情趣。
土生土长的贵峰村村民王春燕,起初对古典诗词并不感兴趣,因少时陪伙伴到读诗班上课,从此便迷上诗词,坚持上课好多年。如今,工作忙碌并已为人母的她,只要一有时间,仍会回去重温那独特的一课。
王瑞芳:有责任好好传承传统
“对于传承传统文化来说,这是一种很好的方式,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把它做好。”读诗班教课老师王瑞芳告诉记者,她小时候也曾在读诗班上过课,后来受到王国明先生的赏识,便留在读诗班教课,一教就是20年。
“20年来,我感受了老先生的胆识、为人和品格,感佩他宏伟的诗词事业。老先生不仅致力于在家乡普及诗词知识和诗词吟诵艺术,还慷慨解囊,仅1992年首届中华诗词吟诵艺术研讨会和1995年‘郑成功杯’全国诗词吟诵邀请赛,两次活动王老先生就花了近150万元。”会教诗的王瑞芳还会写诗,曾获得“郑成功杯”全国诗词吟诵邀请赛二等奖。
郑晨:我以后也要当读诗班老师
同为读诗班老师的陈金莲,是一名语文老师。她放弃办暑假补习班的机会,义务到读诗班教课,还带上9岁的女儿郑晨。第一次跟妈妈来读诗班的郑晨自豪地告诉记者,虽然才上了一次课,但她已经懂得吟诵了,还一脸认真地说:“长大后我也要像妈妈这样,当一名老师,教读诗班的小朋友读诗。”陈金莲表示,读诗是一件影响深远的事,多让小朋友接触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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