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名世是否“武三元”？

2015-01-15 09:20:36来源：温州日报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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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瑞赞

永嘉场的英桥王氏系一方望族，特别是在明代，涌现出一连串的科举名人。不过，在众多的文举人、文进士之外，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反倒是一个“武状元”王名世。永昌堡内的王名世故居，至今还被称为“状元第”。

王名世（1567―1646），字史可，号翼宇，永嘉场二都英桥里（今龙湾区永昌堡）人。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有功名。祖父王德，以进士官至广东按察司佥事。嘉靖后期，倭寇侵扰温州沿海。弃官在家的王德组织乡兵抗倭，三十七年（1558）遇伏被杀。父亲王如珪，嘉靖四十三年（1564）举人，官溧阳知县。

按照家庭的传统，王名世应该和其父、祖一样走文科举的道路才对。不过，如果看到王家在王德之后所发生的变化，就比较容易理解王名世为什么会弃文就武了。王德遇难后，“诏赠太仆寺少卿”，且“荫子锦衣百户，世袭”。由于王如珪有志科举，锦衣卫百户的荫职就由弟弟王如璧接受。明代的卫官子弟入武学、考武举都有特殊的便利，或许王名世就是因此而走上了武科举的捷径。

据记载，王名世在万历二十五年（1597）考中顺天榜武举人，次年联捷成进士。不过，了解科举史的人可能知道，明代武举始终没有取得与文举对等的地位，长期以来，武举都只行会试而不行廷试，直至崇祯四年（1631），侍讲方逢年、翰林编修倪元璐“以时方需才，奏请廷试传胪，悉如文例”，才有了第一次武举廷试，从而产生了明代第一位“武状元”王来聘（参见《明史·选举志二》）。那么，早在万历二十六年（1598）登第的王名世，其“状元”头衔又从何而来呢？

最早提到王名世为状元的大概是明万历《温州府志》。该书卷一〇《选举志·武科》记载：“王名世，永嘉如珪子。锦衣卫指挥。万历丁酉顺天乡举第一，戊戌武状元。”万历《温州府志》由王名世的族叔王光蕴审定，刻于万历三十三年，其成书时间距离王名世登第亦仅隔数年，所记似乎是可信的。但在同书卷一二的《人物志二·忠节》王德传下，又有不同的记载：“……孙名世，万历戊戌武举会试第一。”王名世由“状元”变成了“会试第一”。显然，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状元”是“廷试第一”，而“会试第一”则应称为“会元”。

就明代科举史的事实而言，《人物志》的记载无疑更为准确，王名世是“会试第一”而不是“状元”。不过，《选举志》将王名世冠以“状元”美称，也不能认为是修志者的笔误，王光蕴或其他修志人员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本朝是不举行武科廷试的，唯一合理的解释是，《选举志》的“状元”并不是在严格意义上使用的，因为不举行廷试，所以“会试第一”也就可以“相当于”状元。

这在温州历史上并非没有先例，如宋朝的木待问，隆兴元年（1163）省试第一，恰值孝宗居丧，罢廷试，得以“省元”为“状元”，时称“谅闇状元”。木待问和王名世，一宋一明，一文一武，温州科举史有此一双未经廷试的“状元”，也是一段难得的掌故。

历史是层累造成的，历史名人的事迹在流传过程中往往会越演绎越丰富。到了清代，人们对明代的武举制度已经不大了然，王名世不但已在“状元”的宝座上坐稳，而且更进一步被鉴定为“武三元”。梁章钜在道光年间曾寓居温州，他的笔记作品《浪迹续谈》卷七记载：“明代三元惟商文毅一人，温州则有武三元。永嘉王名世，万历丁酉顺天乡试，戊戌会试、廷试皆第一，官锦衣千户。刚介不避权贵，博通经史，善画工诗，手不释卷，时称为文武全才。”

梁章钜的这则笔记，前半部分大概是从乾隆《温州府志》卷三〇的《杂记·拾遗》中抄来，有关明代文、武“三元”的说法其实并不正确。商文毅即商辂，淳安人，宣德十年（1435）浙江乡试第一（解元），正统十年（1445）会试第一（会元），继而廷试第一（状元），以“三元及第”成为明代科举史的耀眼明星。不过，明代“文三元”并非只有商辂一个，在商辂之前，于洪武二十四年（1391）及第的黄观也是集解元、会元、状元于一身的“文三元”。不过黄观在“靖难”之变中不与朱棣合作，投江自杀，被朱棣列入“文职奸臣”的名单。明人出于忌讳，把黄观是明代最早一位“文三元”的事实也给抹杀了。而对于王名世的“武三元”头衔，梁章钜其实并没有做过仔细的考证。万历年间的武举尚未有“廷试”，王名世“戊戌会试、廷试皆第一”，纯粹出于清人的想当然！

在中国，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科举制度，对于社会文化心理的塑造为力甚巨，科举的成功不但是士人实现自身价值的主要途径，也是全社会共同向往的巨大荣耀。人们对科举的向往，集中体现在状元情结上，“状元、会元、解元，……其名甚美，妇人女子皆所健羡”（清钱咏《履园丛话》卷一三）。王名世由“会元”而享受“状元”的待遇，进而被塑造成“武三元”，大概也要归功于这一状元情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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