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余韵:六百年士族精神的传承与嬗变

约记事起,祖父总讲他的故事。记得他手持一片镜片给我讲郑板桥书画,这是我最早识字开始。用一方绸布轻拭他手上的书画浮尘,仿佛在触摸一段凝固的时光。
可惜的是在家中万卷书房里,未有一本与家族有关的书籍。
壬辰上春(2012年)幸识我族之婿,文史专家郭兄君同,谈到藏书和地方文献,他收藏了一函始修康熙五十六年琅琊旧族东郭王氏家谱。很快便查到了我曾祖父和祖父名字,揭开了我寻祖之路。于我而言,既是翻阅一脉相承的印记,亦是肩上沉甸甸的根系。

元末明初年间,伯刚公自诸城白龙山北麓举家迁徙时,或许未曾料到,这支琅琊王氏的旁脉,竟在潍县东郭的薄土上扎下千钧之根。
家谱中记:“太始祖伯刚,居诸城县东北白龙山之阳所上村,因避元末兵乱,遂寓于潍邑之东郭。”初至潍县时,王氏不过数椽茅屋、半亩薄田,却将“诗书传家”四字刻入族训。二世祖亨公“系源于琅琊,支分于潍州”,以布衣之身拓荒垦殖,却在耕读间为后世埋下伏笔。至三世士中公,以孝廉举山西左布政使,方伯之印始悬于宗祠,从此“科第联绵,仕宦接武”,族中子弟“或豸史,或司铨衡,膺民牧,居广文”,俨然成北海望族。

翻阅《历世品职志》,五百七十余位先人,一族七进士之誉,名录如星河铺陈。
我族第一位进士王渐公,嘉靖年间“持躬克谨,涖事惟虔”,任御史时“奖亷抑贪,墨吏望风解绶”,晚年归乡仍“慎交游,不苟一介”,乡人见其青骢马过市,皆敛衽避道。更有王调鼎公于崇祯朝任吏科给事中,直言“圣君治吏不治民”,谏疏中“以民情察吏治”之论,至今读来犹带金石声。
然王氏仕途从未沦为权术竞逐之场,家训有云:“居官者当思木之有本,虽处庙堂之高,不可忘陇亩之艰。”故族中为官者多如清泉涤尘,鲜有贪墨之辈。
康熙年间兆新公修谱时叹道:“世受皇恩者,代不乏人,是皆祖若宗积德累仁之所致也。”

若说官袍玉带是门楣的华表,那书院檐角的铜铃便是王氏的魂音。
自濂公任南和县教谕始,“设塾于家,教子姪辈及乡邻亲友之无力授读者,却其束金”,此风绵延数百年。吾族藏书楼名“节慎斋”,中悬楹联“五行未产属何象,三代方初是此声”,乃震起公任太康知县时所题。此公顺治乙酉中举,治狱明察秋毫,却独嗜诗书,退食后常与子侄论《春秋》微言,尝叹:“刀笔可断讼,诗书方养魂”。至延年公门下“举乡荐者四十六人,成进士八人”,其训诫“始进欺君、夤缘速化为百过”,直如晨钟暮鼓。

家谱载其“手评点吕坤、陈文恭著述”,某日生徒问:“理学迂阔,何以解民生疾苦?”答曰:“《人谱》非空谈,乃日用饮食之道。”此等化玄理为家常的智慧,堪比钱默存“理之在诗,如水中盐、蜜中花”的譬喻。奎武公设帐授徒,“令潜心考据,不屑为趋时务”,其徒张仭千官至太守,仍尊师如父。公掌教潍县又将《春秋左传汇解》授于寒门。
诗词一道,族中尤盛。省菴公在《重修关帝庙记》中写“忠义之气与日月争光”,字句铿锵如铁;廷猷公于兵燹中作“惨堪万姓生填壑,忍忆一身命系丝”,悲悯穿透纸背。最妙者当属王渐公“垂丝临渭渚,所愿非鲜鳞”之句,以姜尚垂钓喻士人风骨,看似闲笔,却暗藏千钧。

更有趣者,王鹗“画林以三为丛,画云雾以排笔”,时人讥其“三株树,一笔烘”,他却自嘲:“俗眼岂识云山真面目?”此等狷介,倒与郑板桥“难得糊涂”异曲同工。曾见道光年间一幅《节慎斋课徒图》,画中老儒布衣竹杖,案头堆满批注典籍,题跋曰:“但令邑稹聚,犹胜野芊绵”——这或许便是王氏教育的真谛:不求桃李满天下,但育寸心守道义。
“传家以忠厚为本,垂训以孝悌为先”,这十二字镌刻在祠堂照壁上,经六百年烟火熏染,早已沁入族人血脉。双峰公庐墓三载,“朝夕培土于墓如一日”,连盗贼见其哀泣亦不忍犯;居清公见祖茔旁“贫无立锥者,致令委之于壑”,遂购河东之地作义冢,“俾吾族葬无所归者藉为潜形之区”。

光绪三十三年县衙示谕碑至今犹记,载王氏族人“永禁挖土掘坑”以护祖茔,而更珍贵的,是族谱中《孝行志》三十人的名录——他们或许未曾金榜题名,却以点滴至孝垒起家族的伦理丰碑。每忆我祖祭扫祖茔。穿行于苍柏之间,见道光年间“周围计大亩十一亩五分一厘七毫一丝”的碑文。谱中《义茔记》尤见悲悯:“贫无立锥者,藉为潜形之区”,道光二十三年购地二亩作义冢,契纸至今存于“利和号”。某年清明,守墓人见乞儿盗祭品,欲驱之,族长王居清叹道:“先祖若在,必分羹与之。”遂立规:祭余酒食,任贫者自取。
此等胸襟,较之范仲淹“先忧后乐”,更多三分烟火气。这种近乎执拗的慷慨,或许正是王氏绵延至今的密码:将家族命运与乡土紧紧缠绕,方能在沧海中立定根基。

摩挲康熙五十六年的初修谱牒,朱砂批注已淡如烟霞,却仍能辨出“务期脉络分明、条例秩然”的编纂苦心。从“红圈者正派,黑圈者异支”的谱系标识,到“凡出嗣者,一名两见”的严谨体例,这部历经八修的家族档案,何尝不是微观史学的范本?
《历世品职志》中某位知县“在任四月,修城垣、兴水利”的简略记载,恰与县衙残存的《石城记》互为映照;而某位训导“月俸半数济寒生”的轶事,又在《孝行志》中化作“捐赀者输财,趋事者效力”的集体记忆。
王氏家财,素来取之锱铢,散之如流水。乾隆五十一年潍县饥荒,奎武公董理粥厂,“存活者以数万计”;咸丰七年,振经公“捐金数百”设药施粥,谱中轻描淡写一句“贫民其苏”,背后却是“谷价涌而四境不知饥”的苦心。

最令人击节者,毓栋公为偿伯兄债务,“悉力措办万余金”,族侄经商亏空,反“悯其穷而恤其妻子”,这般“散财童子”之做派。
六百年来,我东郭王氏族人用毛笔在宣纸上记录的,何止是生卒嫁娶?那分明是一部用宗法制度对抗历史虚无主义的史诗,是将飘散的个人命运编缀成网的文明自觉。
王氏一族最动人处,不在钟鸣鼎食,而在乱世中的文人风骨。
明末调鼎公修城抗清,城破后“肉躯贱似狗,法度凛如霜”的绝命诗,字字泣血;震起公重修关帝庙,碑文疾呼“谁非祖宗遗脉而可有亲疏之别”,暗讽满清剃发令。

至民国九年七修家谱,王肇昶公慨叹“金陵王气已收,燕京神器安在”,笔锋如刀,剖开三百年兴亡。最令我动容者,莫过于续谱序言中那句:“沧桑屡易,惟吾祖若父顾瞻时艰,翟然知惧”。更有无名之辈:王对山庐墓三年,“朝夕培土,哀毁骨立”;王灯守孝,“邑令给匾曰‘纯孝可风’”。
这些细碎记载,如散落谱牒的珍珠,串联起来,竟成一部微型《世说新语》——没有王谢风流,却多几分齐鲁大地特有的拙朴坚韧。昔钱钟书谈家族文化,谓“传统不是守住炉灰,而是热情火焰的传递”。
东郭王氏六百年浮沉,仕途的火焰或明或暗,教育的火种却从未断绝。当在图书馆偶见王之翰批注的《穆宗本纪》,朱笔蝇头小楷力透纸背,忽然懂得:所谓世家传承,不在钟鼎玉帛,而在某个春夜,二十一世纪的后人翻开泛黄家谱,仍能听见十六世祖景周公写下“务勤俭以谋生,习诗书以成业”时,那声穿越时空的轻叹。

暮色渐沉,合上家谱时,封皮上“琅琊旧族”的印鉴在余晖中泛着微光。身为第二十一世裔孙,深知这些故纸并非实累累的荣耀,而是先人递来的火把——它照亮过士中公的官箴、震起公的诗稿、双峰公的孝行。还用康熙五十六年谱序那句:“族虽繁不无远近之异,然敦睦之旨,如水有源而流长。”而今,该由我们续写新的温度了。

琅琊世家东郭王氏二十一世裔孙
王新 (族名:殿臣)
乙巳年二月初五首春于潍上东关大街
观物行舍


文献史料记载琅琊王氏溯源:王翦→贲(子)→离(孙)→元(曾孙)【琅琊王氏之祖。为避秦乱,与弟威同迁居琅琊郡东武县(今诸城一带),其后称琅琊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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