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才尽” 江郎何许人也?
“江郎才尽”这一典故指的是南朝人江淹的故事。

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江淹济阳考城(今河南兰考)人,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虽然家境贫寒,但聪颖好学,富有上进心,凭着自身努力,青年时便写得一笔好文章,为世人所称,他的《恨赋》、《别赋》至今仍是脍炙人口的佳作。

少时苦读
江淹的才名传到了南朝刘宋建平王刘景素耳中,刘景素甚是欣赏江淹才情,立即提拔江淹转入南兖州幕府。后来,广陵县令郭彦文渎职,为了开脱罪责,竟诬陷江淹接曾接受过自己的贿赂,江、郭二人被一同下狱。为了还己之清白,江淹于狱中给刘景素写了一封辞情恳切的长信,信中慷慨陈词,申诉自己的冤屈,实是一片精美绝伦的好文章。刘景素看过信后,十分感动,立即派人把江淹从狱中释放出来。

朝为田舍郎 暮登天子堂
萧道成辅政后,听闻江淹的才华,便把他召为尚书驾部郎、骠骑参军事。江淹为萧道成分析天下大势,深合萧道成之意。南齐建立后,江淹始掌史官之职,先后兼任尚书左丞、御史中丞、秘书监等职。南梁建立后,江淹又任散骑常侍、左卫将军、金紫光禄大夫等职。一生可谓占尽高位,享尽荣华。但自从江淹平步青云后,养尊处优的生活时间一久,江淹便开始文思枯竭,才能尽丧,再也没有写出时人称道的名篇。因此,人们都很惋惜地说:“江郎才尽矣。”

江淹墓
王十朋与温州
王十朋与温州
赵顺招
王十朋(1112-1171),字龟龄,号梅溪,乐清左原(今淡溪镇梅溪村)人。宋高宗绍兴二十七年(1157),廷试进士第一(即状元),特添绍兴府签判,授秘书郎,转侍御史,后出知饶、夔、湖、泉等州,晚年迁太子詹事,以龙图阁学士致仕。王十朋青年时在温州留下了足迹,江心寺也有很多与他有关的传说。
一、围观宋高宗返京时仪卫场景
建炎三年(1129)初,金兵分兵两路再度南侵。宋高宗赵构从扬州仓皇出走南奔,经镇江、平江,直至临安;同年冬,高宗与侍臣、嫔妃等乘船浮海避开金军锋芒,在海上舟中度过除夕。四年(1130)正月二十一日,高宗船队航至瓯江口青澳门(今洞头大门岛洋面)。二十三日,溯瓯江而上,到达乐清琯头。二十五日移泊龙湾,在此地登陆并“驾幸”福胜寺(龙湾金岙),居7天。二月初一日溯江至江心孤屿,驻跸普寂禅院16天,为普寂禅院书写了“清辉”“浴光”,赞美江心屿月色。二月十七日,宋高宗一行从江心屿向温州城内移跸,改州治为行宫。至三月十八日御舟离温北返。是日,御驾仪卫森严,自上门至郭公山下,沿途结彩焚香,百官父老拜伏道旁,山呼万岁。如此“天威”,来自海隅边地的时年19岁的王十朋,刚好躬逢其“盛”,在咫尺之内亲眼目睹了,自然感慨万千,一时间悲、忧、恨、奋的复杂感情交织一处,写下一首《驾幸温州次僧宗觉韵》的诗:
圣主南巡驻六飞,邦人咫尺见天威。
间关高帝尚鞍马,谨厚汉光犹绛衣。
北斗城池增王气,东瓯山水发清辉。
伫看天仗还京阙,无复旄头彗紫微。
这首颂诗潜藏着讽喻之意,寓讽于颂,期盼宋高宗回师东京抗敌复国,祈愿金兵干戈远离帝都宫阙,不再侵犯大宋河山,两宋能像两汉那样国盛祚长。王十朋暗喻宋高宗应当像汉高祖那样“尚鞍马”去征战,要像汉光武帝那样穿绛衣去光复汉室,不再抱头鼠窜,对宋高宗寄予厚望。温州有7座山像北斗七星,古代别称斗城。“北斗城池增王气,东瓯山水发清辉。”两名句赞叹宋高宗御驾江心屿给温州带来的荣耀。
二、抠衣坐隅温州州学
王十朋小时颖悟强记,好博览,日诵数千言,7岁入私塾,14岁时到鹿岩书塾(在今石帆贾岙)读书,20岁离家到金溪招仙馆(在今乐清市区金溪河畔,玉箫峰下)求学。24岁进入乐清县学读书,前后有五、六年时间。绍兴七年(1137)前后,王十朋曾经到温州州学从吴秉信教授求学。
《弘治温州府志》卷二《学校》载,温州府儒学“自东晋置郡时已有学,唐太宗诏州县皆立孔子庙,学在州治东南。”即唐代时温州州学设在州治的东南部。“宋天禧三年(1019),郡守叶温迁(州学)于九星宫故址。”熙宁元年(1068)知州周延隽改筑州学于元封观故址。元祐五年(1090)知州范峋重迁州学于九星宫。
王十朋在《送吴教授秉信归省序》中云:“四明吴先生,名世巨儒,才高行尊,以斯道自任,未尝屈节以阿世,青衫不调,殆一星终矣。顷以朝廷之命,主师席于东嘉,教人以正心诚意之学,每以身先之,不期年而士子皆有所矜式。太守端明李公下车之初,知先生之贤,延为莲幕上客。”吴秉信(?-1156),字信叟,明州鄞县(今浙江宁波)人,徽宗宣和三年(1121)进士,初为国学官,曾任温州州学教授。“太守端明李公”是李光(1078-1159),字泰发,号转物老人,越州上虞(今绍兴上虞)人,与李纲、赵鼎、胡铨并称“南宋四大名臣”。绍兴六年,以端明殿学士知温州,[聘请吴秉信为州府的属僚和幕宾。王十朋在序中写到:“某海角贱生,方获抠衣坐隅、执弟子礼,而先生行矣。”他刚抠衣坐隅于州学,对吴教授执弟子礼,可吴教授就要离开,惜相处的时间太短了。“然先生纯孝人也,独念慈亲在堂,鬓发垂素,慨然兴叹,揖诸生而归。于是邦之士庶至于缙绅之徒、缁黄之流,诣府挽之千余人,而先生终不肯留。”王十朋对吴秉信教授为了孝养年老、慈爱的父母而离开州学,表达了深深依恋和十分惋惜。
王十朋在温州州学读书期间,曾经与同舍学友泛舟游览了会昌湖和思远楼。思远楼,北宋皇祐三年(1051)刘述(字孝叔,湖州人)知温州时建。据南宋祝穆《方舆胜览》记载:思远楼“对西山群峰,瞰会昌湖,里人于此观竞渡。今人歌‘思远楼前路’之词,即此是也。”历代诗人墨客留下不少诗章题咏思远楼。南戏《荆钗记》第二出《会讲》,主角王十朋上场念一首古风,云:“越中古郡夸永嘉,城池阛阓人奢华。思远楼前景无限,画船歌妓美如花”。
绍兴三十一年(1161)七月初一,王十朋作《林明仲自梅屿拏舟,招丁道济、道揆、张思豫及予同饮,索诗坐间》6首七绝,其二《怀旧游》云:“塘余春草遥思谢(指谢灵运),楼面苍陂重忆刘(指刘述)。人昔共游今孰在?芦花飞雪上吾头。”并在诗中自注:“时泊舟思远楼下。杨蟠诗云‘吴兴刘孝叔,楼此面苍陂’”。杨蟠(约1017—1106),字公济,别号浩然居士,临海县章安(今属台州椒江区)人,北宋绍圣二年(1095)以承议郎知温州,曾写诗咏叹思远楼。说明王十朋在州学读书时,曾与同舍游览了谢灵运笔下的“春草池”,并泛舟会昌湖游览了思远楼。
其四和其五同题为《题宋庄》,云:“遥岑出碧明双目,境入韩诗已饱参。湖上轩窗对遥碧,新诗写出旧城南。”“地环碧玉轩窗莹,舟入红云笑语香。下笔惭无少陵句,老怀徒爱宋公庄。”并在诗尾自注:“宋侍郎别业在思远楼之南,有轩名遥碧。”宋侍郎即宋之才(1091-1166,字庭佐,平阳宋桥人)。
三、传说王十朋在江心屿读书
据传说,王十朋因为叔父宝印(宗要)禅师的关系,与江心屿龙翔兴庆禅寺(即今江心寺)清了禅师相识,所以经常在江心屿书屋和东塔院江边读书。他在东塔院下常年读书的地方,被后人称为读书台。
清嘉庆戊辰年(1808),陈舜咨(字咨牧、云树,号春堤,温州永兴人)编纂的《孤屿志》卷首《胜迹》记载:“读书台,在东塔院下宋学士王公十朋未第时读书处,今废。”卷四收录了曾燮(字鹤汀,《东瓯诗存》《广雁荡山志》作者曾唯的儿子)的《寻梅溪先生读书台》诗:“闻道高楼十二梯,更从何处访梅溪。好峰缥渺书声寂,衰草深沉曙色迷。半角残碑埋曲径,一泓秋水拍长堤。白岩今日还萧索,江鸟隔烟空自啼。(白岩在乐清左原先生里居也)”。卷五收录了清顺治十年至十三年(1653-1656)任温处道分巡陈圣治(辽东锦州人)撰写的《孤屿明大宗伯瑞屏顾公祠记》,该文提到:“东瓯为王梅溪先生故里,其书屋旧址在孤屿江心寺之右,游览者必造焉。”。

《孤屿志》曾燮《寻梅溪先生读书台》
高僧木鱼法师(1913-2006,俗姓毛,字廷权,平阳人)在其所著的《孤屿明灯录·江心寺史略》中说:“状元王梅溪(十朋)未仕时,正在净信讲寺攻经读史,与清了禅师为方外交(当时‘全愚堂’东轩,即是王梅溪读书处)。”
丁立诚(1850-1911,字修甫,钱塘人)在《永嘉三百咏》卷下《读书台(王十朋读书处)》写道:“梅溪君子儒,其志在兴夏。进退明不欺,吹台书自读。”
黄汉(?-1853,字秋明,号鹤楼,自号没若山人,温州鹿城人)在清道光二十二年(1843)所著的《瓯乘补》卷一中记载:“《廖古檀诗注》:永嘉城外有王梅溪读书台,其诗云《倚仗吟》:‘鱼鳞云起浪花昏,铃阁吟销午夜人。惯是拖筇行乐地,小楼深巷读书村。’传按《孤屿志》:台在东塔院下,宋学士王公十朋未第时读书处,今废,遗址尚存。”《廖古檀诗》是廖景文(字琴学,号檀园,松江府娄县人)著。

《瓯乘补》卷一《廖古檀诗注》
曾镛(1748-1821,字在东,一字鲸堂,号复斋,泰顺罗阳人),曾在江心屿读书二年,他钦佩王十朋的才德,专门去寻找读书台旧址,在《复斋诗集》卷一收录一首《寻王忠文读书台故址》诗:“事业文章第一流,梅溪应独有东瓯。江天割断读书处,容我今年有得不?”并诗题下自注:“志称孤屿之东偏,有忠文公读书台,而于公集无所考,想乡先生有公,郡有胜地,皆乐借之以重也。”

《复斋诗集》卷一《寻王忠文读书台故址》
可是,王十朋的《梅溪集》没有记录有在江心屿读书的诗文,而且宋元明三季文献也不见有任何记载,陈舜咨、曾燮、陈圣治、木鱼法师、丁立诚、黄汉、曾镛等清代和近现代学人有可能是根据传说而记述的。王十朋江心屿读书处的传说,作为励志故事,对后世学子有一定促进和激励作用,并且可以作为旅游胜地江心屿的一个人文景观。
四、王十朋与江心寺山门楹联
温州江心屿,自从谢灵运写下“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诗句而扬名,屿上梵宇林立,飞阁流丹,古木参天,繁花争艳,四面烟波,风景旖旎。唐咸通七年(866),在江心屿的东山建普济禅院。宋开宝二年(969),又在西山建净信讲院。南宋绍兴元年(1131),宋高宗赐改普济禅院为龙翔禅寺。因寺在江中,俗称“江心寺”。该寺屡废屡兴,山门楹联为“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这副奇巧楹联,名闻天下。它利用汉字一字多音,一字多义的特点,叠字叠音叠义,描绘了海潮涨落,浮云长消的自然景象,显示了自然界变幻多姿的景色,文采飞扬,妙趣无穷,耐人寻味,使人读后产生无限遐想:是自然?抑或是人生!1998年版《温州市志》卷二十《园林绿化·市级公园》记载,此联“据传为宋状元王十朋撰写。”福建诏安县九侯山也有内容与以上一样的楹联,相传也是王十朋所撰。
有学者提出,创作叠字奇联是明清时期流行的风气。现知最早的叠字联是四川省长宁县朝云庙的一副对联:“朝云朝朝朝朝朝朝朝退,长水长长长长长长长流。”据说是明代徐渭(1521-1593,字文长,号青藤老人、青藤道士、田水月等,绍兴府山阴人)撰写的。后人有不少模仿这个对联的例子,其中影响最大的是河北省山海关城东孟姜女庙(贞女祠)对联:“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孙雨人(1771-?),号同元,浙江仁和(今属杭州)人,嘉庆十三年(1808)举人,大挑知县,改永嘉教谕,署温州府教授。他在《永嘉闻见录》中记载:“江心寺外门,旧有联云:‘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旁题宋状元梅溪王十朋书题。余谓此等似巧实拙,断非梅溪手笔。蔡葵甫云:‘题曰宋、曰状元本人,断无此款式,其为好事者。’后人以其名重,借以题款,即如联意,亦止须‘云朝朝朝散,潮长长长消’,何烦重叠八字耶?(道光)壬辰八月二十日风痴(即台风)大作,此联吹入在江中,不知飘流何处矣。”意思是说,如果这副楹联是王十朋所撰,他不会写上“宋状元梅溪王十朋书题”这几个字,这肯定是后世好事者借王十朋之名所为。
梁章钜(1775-1849),字闳中,又字茝林,号茝邻,晚号退庵,生于福州府城。晚年从事诗文著作,在楹联创作、研究方面贡献颇丰,乃楹联学开山之祖。他在《楹联三话》中,除引用了以上孙雨人《永嘉闻见录》记载的内容外,还说:“忆四十三年前到寺,亦曾目击此联,以其费解,笑置之。旋里后,乃知乌龙江之东山上罗星塔旧有七字联,不知何人所撰,其句云:‘朝朝朝朝朝朝夕,长长长长长长消。’过客皆不知所谓。相传康熙中有一道人到此,读而喜之。……按此塔联与寺联,字句互异,其为仙笔与否不可知,而塔联似较简明有意趣,故余曾录入《楹联续话》中。”“而余今冬重游,则寺门仍有此联,却无前款,后题“章安蔡朝珂重录”。意思是说,他的家乡乌龙江之东山上罗星塔也有内容基本相同的七字联,不知何人所撰,但这副七字塔联较简明有意趣。

梁章钜《楹联三话》
施鸿保(?-1871,字可斋,钱塘县人),在《闽杂记·罗星塔联》一文中说:四川长水塘有朝云庙,“徐文长有一联云:朝云朝朝朝朝朝朝朝退;长水长长长长长长长流。‘朝云’、‘长水’,确切地名、庙名。田水月(徐文长的笔名)喜作奇语,故有是联。若《江心寺联》,‘云’既无着,《罗星塔联》又但(只)以‘朝(潮)’、‘夕(汐)’,‘消’、‘长’空对,盖皆袭徐语而忘其牵强不切也。”他认为,江心寺楹联和罗星塔联都是抄袭四川长水塘朝云庙的对联。
《梅溪集》没有收录“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这副楹联,孙雨人、梁章钜和施鸿保的分析也许有一定道理。
五、结缘妙果寺
妙果寺系东瓯著名古刹,始建于北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始创者为天台宗僧人文昌。宋代名僧神吾处谦、扶宗继忠曾驻锡妙果寺,大振宗风,一度成为东南沿海朝圣之名刹。
王十朋的叔父禅名宗要,号宝印,传天台教,绍兴戊寅年(1158)春驻锡永嘉妙果院(即今温州市松台山南麓的妙果寺),克世其业。未过多久,有尼文赞(号圆浄)来施宝藏,值万金,僧俗都非常高兴。当时,王十朋在绍兴签判任上,宝印致书给他,请他记之。王十朋就写了《妙果院藏记》,他在记中颂唱道:“壮哉古东嘉,妙果宅其西。老宿山中来,应缘传妙法。有尼号圆浄,香火庐松楸。衣钵抽万金,造此大宝藏。”“妙果得宝蔵,道场日益振。大作诸佛事,广结诸因缘。”
宝印在妙果院不到一年就退居林下,当时其弟子德纯住江心屿龙翔禅寺,一日德纯探望师父宝印后也退居林下,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师父和弟子相继退休,“识者高之,目为僧中二疏。”“二疏”指疏广及其侄疏受。汉宣帝朝,疏广为太傅,疏受为少傅,后同时告老,时人称为“贤哉二大夫”。而王十朋认为宝印和德纯是“禄将二考矣,有愧二高僧,因书一绝”,云:
挂冠林下近来无,谁谓僧中有二疏。
应笑红莲幕中客,故园三径已荒芜。
作者:赵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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