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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谒王充墓

2015-01-10 10:28:47来源:网易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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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秋雨绵绵的清晨,我来到了一个叫乌石山的地方。低低的山峦,青青的茶园,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安谧,甚至有点清凄、幽婉。这座隅于乡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丘,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恐怕在中国地图上也标不出一个黑点。但只缘在此静卧着一位传颂千古的伟人—东汉唯物主义思想家、《论衡》作者王充,山因人胜,从此名贯千秋,声播万里。

一条用碎石和黄土铺成的坑洼不平的路,恰似一条肃穆的神道,穿过缄默的茶园,通向墓地。路两旁的柏树,不知长了多少年了,笼罩在秋雨冷清的阴影之中,摆出一个严整的仪仗,让人顿感几分敬畏和凝重。我踯躅而行,尽量放轻脚步,怕打扰王充的安息,静穆中,深深地感知了一种接近神圣的洗礼。渐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阴刻行书“汉王仲任先生充之墓”的墓碑,碑石古朴,因饱经风霜雨雪的侵蚀,风化严重,斑驳不堪。墓茔不高,四周用石块围砌而成,坟顶蓬蒿丛生,多少让人觉得简陋、寒碜。这一切,似乎都在向人们诉说王充“贫无一亩庇身,贱无斗石之秩”的身世。墓侧有数株古松,依旧葱郁蓊然,雄莽葳蕤,透着亘古的沉着和旷世的平和,彰显出坚韧的挺拔和遒劲的刚毅,无时无刻在向世人昭示一个永远活着的不朽的灵魂。

秋风过处,秋雨飘落。刹那间,我的思绪仿佛穿越时空,恍惚间望见一个身着青衫的教书人,正从茶丛深处向我缓缓走来。东汉建武三年(公元27年),王充出生在上虞章镇林岙村的一个农民家庭。王充自幼聪颖,思想敏锐,六岁读书,就识字九千,为日后博览群书打下了扎实的基础。王充虽出身细族孤门,家境寒素,却因学业优异闻名乡里,成全了青年时期赴京城洛阳读太学,并有幸能够师从史学家班彪的良机。也恰恰因了这段求学经历,让王充有了“博通众流百家之言而不拘一家之说”的学识和胸怀。的确,王充虽家境贫寒,但读书的欲望从未断绝;虽出身低微,但入仕济苍生的梦想依然远大。只可惜一生不愿趋炎附势,不与世俗苟同的王充,生不逢时,经历短暂的郡功曹和扬州治中的为官生涯,因政见不合,秉性耿直的王充,毅然决然告别官场返归乡里。但“得官不欣,失位不恨,处逸乐而欲不放,居贫苦而志不倦”的人生态度和准则,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照彻了王充的精神世界,支撑着王充坚定不移的信念,专力著书,终成惊世骇俗的皇皇巨著。《论衡》犹如一道横空的闪电,划过华夏混沌的苍穹,明彻长空,光照永世。

我徘徊墓旁,低头沉思。但凡读过《论衡》的人都了解,王充是站在批判者的立场上抨击时代弊端。从我们现在立场上看,王充的言论大都无可厚非,但在两千多年前的东汉初期,王充的叛逆行为明显就是一个异端。好在开始著书立说的王充,早已离开了京师洛阳,离开了昏庸无道的官场,回到了清风明月的故乡林岙。在故乡温馨的怀抱里,治疗着烙在王充心头的累累伤痕,赐予了王充强大的精神庇护,承受了绳床瓦灶、布衣荆食的清苦生活,经过一番“宦海沉浮”的思考后,终于静下心来,“闭门潜思,考论虚实”,心无旁骛地拿起锋利的“刀笔”,抒发愤世嫉俗的情怀。是啊,王充就地取材,削竹为简,在昏暗的青灯下,目光如炬,睿智的思想似汩汩的清泉流淌着,喷涌着,一写就是三十多年,写成八十五篇,总共二十多万言。在竹简时代,一枚简照多了写,也就八十字左右,按此计算,要写成一部《论衡》,少说也要两千五百多枚,若将这一枚枚竹简摞起来,不只是简单的著作等身了,那是一个怎样的高度呀,王充的呕心沥血可见一斑。

翻阅《论衡》,篇篇像日月悬天,句句是金线串玉,字字如玑珠生辉,令人振聋发聩。《论衡》犹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匕首,无情地撕开了统治者和权威们虚伪、麻木和自欺的面纱,令一切悖谬的本质昭然若揭。王充大胆批判了当时盛行的“天人感应”论,“夫人不能以行感天,天亦不随行而应人”,认为天是客观存在的自然现象,否定了天是有生命意志的唯心主义学说。他驳斥了鬼神之说,认为“人,物也,物亦物也,物死不为鬼,人死何故独能为鬼”,又说“人之所以生者,精气也,死而精气灭。能为精气者,血脉也,人死而血脉竭。竭而精气灭,灭而形体朽,朽而成灰土,何用为鬼”。他还提出了注重效验的唯物主义认识论,“凡天下之事,不可增损,考察前后,效验自列”,主张效验是检验认识的标准……虽然在漫长的封建社会,《论衡》因敢于“非圣无法”而遭到封建卫道士们的攻击,但它的价值并未因此而泯灭。千百年来,不少有识之士对《论衡》十分推崇和赞赏,并不遗余力地加以传播,激荡着社会文化的活力,推动着人类文明的进程。如蔡邕“恒秘玩以为谈助”,葛洪誉之为“冠伦大才”,章太炎甚至说“汉得一人焉,足以振耻”。诚哉斯言。

我默默地肃立在墓前,宁静得能清晰地听到风吹树叶簌簌的声音,这可是王充用“刀笔”刻竹简时发出的响声,还是孤身鏖战落寞时的一声叹息。多少年了,王充静静地躺在故乡一片葱茏的茶园里,看草木虫鱼,白云碧空,俨然是一个超然独立的隐者。我想,对于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家和无神论者,王充只要故乡的一抔黄土就足够了。人本是尘土,仍归于尘土,所有的生命最终都会为土地埋葬。当然,坟墓不只是死亡的符号,更是大地与时间坐标上的古老标志。不是每一座坟墓都能保留下来,时间会在一个漫长的过程中做出正确的选择,然后保留最有价值的那一部分,不管起初是巍峨的还是卑微的。由于岁月悠久,世事变迁,王充墓也难免有过荒芜,据说甚至曾有盗墓贼光顾这寒碜的墓穴。窃盗者不知道埋在这里的主人到底有多穷,又有多富。他一生最富有的就是满腹才华和相信真理挑战荒诞迷信的铮铮铁骨,那是谁也无法盗走的。

千年之后,我伫立于此,凝视粗糙的墓碑,简陋的坟茔,感受墓地的孤寂,莫名地顿生几分怅然。临近中午,当我离开时,忽然发觉早已雨过天晴,一束阳光透过云层,穿过树叶缝隙,落在坟墓的圆顶上。蓦然回首,酷似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散发出万丈光华,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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