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

2021-01-30 09:31:13来源：福建税务

打印字号: T|T

雕花木窗嵌在东西向的墙上，做工不算精致，但形式感极好，外框方，内框圆，雕花的背面有一块可推拉的挡板。姐姐卧房的木窗，雕的是“喜雀登枝”，其间还散布了一些花花草草。堂姐卧房的那面扇，枝枝蔓蔓缠绕，垂挂着粗拙的葫芦。我那间卧房的木窗，雕的是人物。只是幼年的小兰，并不懂它的美，那时觉得木头的东西既笨又拙，曾吵闹着要换成毛玻璃窗。而现在，我无比喜爱这木质的雕花窗，喜爱它的质朴和古典。

木窗的框上挂一只小竹筒，是我插花的花器。暮春，拿把剪子剪下数枝蔷薇，把大叶子全数摘去，只留下小叶子，使花枝看上去明净疏朗。将小竹筒灌满冷水，把花枝高高低低插进去。古旧的雕花木窗、淡青的竹筒、纤扬欲飞的蔷薇，有一种禅意的美感。我在窗下的小书桌写作业、记生字、背课文、做枯躁的算术题和绕许多弯子的应用题。做完作业就看课外书，看华子良风雨无阻地跑步，看扬子荣百鸡宴擒匪，看林黛玉整天哭泣使性子……花瓣落在小书桌上，还存着淡淡一点香气，小小的心里不免也会有一点很淡的惆怅。

从窗口望外看，最动人的时光是春日的下午。小寐方醒，阳光已斜着将院墙与花木拉出阴影，而那些逆光的枝叶，将柔和的反光映入雕花窗。山上的油桐花、桃花，发出一种朦朦的莹莹的光。待树梢上晚照的余光一点一点地瘦下去了，暮色就涨了上来。暮色四合的天空半是如滴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半是幻紫流金的晚霞，如铺开了长长一条七彩弹花织锦。夜色一点点隐起烟火尘世的喧嚣，几点流萤，在指甲花和胭脂红之间飞舞明灭。偶尔从窗外飞入，栖在墙壁上，一闪一闪地娇喘。窗下有棵老柚树，开花时，香气强大而浓郁，如同浓雾，一阵阵透过雕花窗涌进，罩笼住一切。浸在花香中睡到半夜醒来，感觉自己也能凉凉地散发出馥郁的香气。《浮生六记》里的芸娘常说花有君子香和小人香，君子香清而远，小人香浓而烈。若此说来，柚子花的香大概算不上君子了。

唧唧虫鸣和带着草木气息的风透窗而入，雕花窗将月色格成不规则的银箔，方的、圆的、大的、小的，有的印在床上，有的飘落地上、桌上，有的贴在脸上。祖母说，不能用手指指着月娘娘，她会割掉对她失礼的小囡的耳朵。真的吗？那一弯明晃晃的弯月嵌在天穹，镰刀般凉飕飕的，似乎真的只要一指，它就会一闪而过、飞割掉我的耳朵。心里明明惧怕，却忍不住想试试。拉上挡板，只留一条细缝，偷偷地伸出小手指，飞快地向着月亮方向一戳，“唰”地合紧挡板，跳上床蒙上被子，紧紧地捂住耳朵，心跳得简直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次日清晨迷迷糊糊醒来，猛然想起这件事，霎时又心跳如鼓——耳朵被割走了吗？！一摸。在！赶紧照镜子，左照右照，看看左耳，看看右耳，两边耳朵都完好无损，才拍拍胸口，窃笑着放下心来，油然而生出触犯了天条般的得意。

回娘家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成家后便很少在娘家过夜，但吃过午饭必定会在那间卧房睡个中觉。平时，便只有流进雕花窗的花香和月光，在这里面居住。小小的卧房，小小的眠床，在这里，稚嫩女童蜕为娇俏的少女，在这里经历初潮，在这里一遍一遍写下那个少年的名字……在小小卧房里，久远的记忆常常泛起。那些欢喜与惆怅我都记得清楚，真是值得赞美和想念的事。楼也罢，窗也罢，我怀念的，或许只是那段永不再来的光阴。童年的习性大概会影响人的一生吧？直到现在，我依然喜欢夜里的清幽花香，喜欢透过窗纱的月色，也喜欢如童年那样，一个人在小房间看书、练琴，这样地把自己幽闭起来，恬和、安然。

雕花窗的挡板上，原先贴的是小兰刚学剪纸时剪的花花草草，笨笨的、拙拙的，通常只有两片叶子，一茎粗杆，一朵花瓣呈锯齿状的花。后来买了一幅油画贴上，是插在小花瓶中的菊。构图极其简单，花、茎、叶和小花瓶，仅仅使用了三种颜色。开花的枝上，只有两个花蕾，数一数叶子，总共才九片，笼罩在一片冷蓝色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身边的人和事就像空中的浮云，飘过来，浮过去，而那枝淡菊依然恬静地开在那儿。雕花窗镂空的那一层椭圆花边，刻有着古装的一男一女，刻得很粗糙，而且在岁月的抚摸下，人物造型已磨损浅淡，但依然可以看出女子侧身立在一棵树下，像在倾听什么，隔墙的花园中，一书生跪坐弹琴，案上还有一炉香。小兰一直看不懂那是什么典故，或是什么故事。直到后来，读到《西厢记》“听琴”的一幕，才明白自己一直住在美丽故事中。
作者：三明尤溪税务肖爱兰

（刊登于《海峡税务》2020年第7期）

世界王氏网版权及免责声明： 1、凡世界王氏网所有作品、图片，未经本网授权，任何单位及个人不得转载、摘编，违反前述声明者，本网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 2、凡本网注明 “来源：XXX（非世界王氏网）” 的作品、图片，均转载自其它媒体，转载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如有侵权请告知删除。谢谢！本网总机：0593-7639088，有关作品版权事宜请联系：QQ邮箱：1173471839 网易信箱：fjfdws@126.com

上一篇：王为松：对沈昌文最好的纪念，是在当今时代做好出版
下一篇：王杰 || 中国文化中的“人际智慧”

世界王氏宗亲联谊交流寻根恳亲繁荣文化发展商企唯一官方门户网站

雕花窗

最新推荐

江西王家大祠堂：规模

最新排行

图片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