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业余文保员王介堂:一方文脉的守望者

两鬓花白,年近古稀,左腿微微有些不利索。
王应麟墓、张苍水故居、月湖庵、药皇殿、烟屿楼、青林渡、西鹭林庙、茂昌房……这些文物古迹的保护中,都留下过他奔走呼号的身影。
他叫王介堂,今年69岁。几十年来,他凭着一颗热爱家乡、守护传统文化的心,刻苦自学地方文献,一心关注宁波的文物遗迹。
他用一双苍老的手,竭力挽留住那些匆匆逝去的历史遗痕。
【一块神秘的匾】
小时候,王介堂住在西门口的郎官巷。郎官巷的高深大院里,有不少老房子。
上小学的时候,王介堂常去同学陈承大的家里玩耍。每次经过他家的明代台口,总喜欢抬头看一块写着“郎官第”三个字的匾额。
少年王介堂不明白这块匾的来历,只知道匾额的底色是暗红的,上面的字是黑色的,左下角有一个“陈”字。
等到他成了年,依然无法忘记这块神秘的匾,便去请教时任天一阁副馆长的洪可尧。
这才明白,原来这块匾大有来头。匾的得名,与他同学陈承大的祖上———陈旷有关。
陈旷是明朝永乐年间(1403年~1423年)诰赠奉政大夫、刑部员外郎。这块“郎官第”的匾,就是授予他的。
王介堂还因此知晓了郎官巷的另一位“郎官”———张家的太公张家骧。
他是清代同治帝与光绪帝的侍讲,曾任福建学政。
张家大厅的正厅中间悬挂的“砥德砺才”匾额,红底金字,是慈禧太后亲书的。
这些发现,让王介堂对身边的老物件一下子来了兴致。
业余时间,他常常跟洪可尧先生一起,骑着脚踏车,按着《四明谈助》上的记载,探访每一个古迹。
【王应麟的碑文】
1994年,擅长书法的王介堂经人介绍,为新开放的宝庆寺撰写匾额与对联。
就这样,他机缘巧合地到了宝庆寺,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1996年11月,他在宝庆寺翻阅了光绪年间的《慈溪县志》。
上面记载,南宋三朝元老、《三字经》的作者王应麟是鄞县城厢(今宁波市区)人,曾为宝庆寺撰有一篇《宝庆讲寺记》的碑文。
王介堂不禁对这位甬上先贤肃然起敬。
他翻阅《宁波市志》,关于王应麟的生平只有寥寥数字,只提到《三字经》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定为世界性启蒙教材。
当他推算出1996年正好是王应麟逝世700周年时,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宁波人不该忘了这位先贤,必须开个纪念会缅怀这位无与伦比的学者。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当时宁波文化研究会的学者王重光先生,王重光听了十分激动,非常支持举办这个纪念会。
宝庆寺是王应麟写有碑记的地方,他们便决定,纪念会就在宝庆寺召开。
王介堂先写了一篇《青林古渡觅宋寺》的文章,其中就着重提到了王应麟。
过了些时日,他与王重光去会场考察时,意外结识了时任台湾会馆的馆长倪冽然先生。
倪先生也是个热心人,听说他们要自发
给王应麟办纪念会,觉得这件事非常有意义。当下承诺把这次纪念会的预备会议放在台湾会馆召开。
1996年12月7日,一次纯民间的王应麟纪念大会在宝庆寺的明堂召开。170多位文化学者聚集一堂,绘画、撰联、赋诗,讲述自己心中的王应麟。
主席台用僧人念经的长桌拼成,座位是跪拜用的拜佛凳。王重光先生由于过度劳累,咳嗽不止,由杨古城先生主持了这次会议。
后来,王应麟在鄞县同岙龙舌山的墓地也找到了,经过多方努力,这块墓地被确定为文物保护单位。
再后来,王应麟故居所在的海曙区念书巷,立起了“宋硕儒王应麟故里”的石碑,镇明路上也立起了他的雕像。
而这背后,是王介堂与几位文保老人默默的付出。
【月湖庵安然无恙】
1999年下半年,月湖景区建设工程启动,月湖庵被列入拆除名单。
几乎所有的文保人士都在联名呼吁,《人民日报》连续两次报道,大家都在努力着,关注着。
那个时候,还没有退休的王介堂,每天都要骑车到月湖庵门前看一下,确认没有开始拆除,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
2000年,原在月湖庵的宁波佛教老年休养院,搬迁到城西的清道寺。
月湖庵腾空了,大门紧闭。
王介堂每日提心吊胆,生怕月湖庵有什么闪失,去那里更勤了。
那年的4月20日,王介堂发现有几个人关着大门,在月湖庵里面做羹饭、搞祭祀,他不由心生狐疑,进门问个究竟。
一问,才知道拆房队来了。指挥部让他们关起门来,拆得越快越好。
拆房队打听到这里原来是寺院,心头犯怵,就先做羹饭,祈祷不要出事。
王介堂告诉他们,这里是文物保护点,在海外也有一定影响,不可以拆除。
拆房队的人很无奈:“我们只能听指挥部的。”
拆房的速度很快,一天下来,月湖庵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王介堂与几个文保员在现场,束手无策,欲哭无泪。
第二天一早,王介堂又赶到现场,此时月湖庵正殿上的瓦片已被揭得差不多了,阳光从椽子缝隙里照射到梁上枋,木刻墨书大字清晰地露了出来:
“同治乙酉年……”
王介堂急得马上去天一阁,找洪可尧想办法。不巧的是,洪先生正在外地开会。
正在无计可施,忽然他看到洪先生座位旁贴着一张电话号码,上面有时任浙江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全国文物专家毛昭晰先生的电话。
王介堂没有见过毛先生,但听说毛老是个保护文物的热心人。
想到这里,王介堂不顾一切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王介堂后来才知道,自己当时所拨的是毛昭晰家里的电话,那天下午他正要坐飞机去北京开会,所以提前回家收拾东西,刚踏进家门口,王介堂的电话就打来了,如果晚打来一个小时,他就已经在飞机上了。
毛昭晰听完王介堂的陈述后,有些生气,他说自己一星期前刚来过宁波,有关部门承诺不拆月湖庵,谁知转身就变卦了。
毛先生指示王介堂继续守住现场,尽可能拖住他们,减缓拆房速度,并答应直接联系市领导。
临近中午时分,毛先生打来电话,说他已经跟市长通过电话,委派副市长督促有关部门办理此事。
月湖庵就这么保住了。
【青林古渡起死回生】
姚江上有一处古渡口,名叫青林渡。江面宽阔,碧波粼粼,两岸芳草萋萋,芦苇摇曳。
老底子宁波人都知道这个渡口,它是古代鄞县通往慈溪的交通要道,在《宝庆四明志》中就有记载。
它是宁波古代交通发展史的一个见证,是浙东大运河宁波段上的重要标志碑,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见证。
甬上先民,就是从七千年前的河姆渡,到城山渡,到大西坝、鹳浦渡、青林渡,一直到桃花渡、三江口,从内陆走向海洋,经历了岁月的喧嚣与繁华。
然而,2005年5月,江北区庄桥街道临近姚江段,筑砌江岸,安装石栏,计划在古渡口的外侧江面上再砌一道石磡,把原来渡口的条石全部挖去。
这个方案一旦实施,近千年的青林古渡就将不复存在。
眼看着施工不断向青林古渡推进,王介堂心急如焚。
王介堂独自跑到施工指挥部找负责人理论,耐心地跟对方讲了古渡的历史和价值,可那位负责人似乎听不进去。
“噶难看的东西有啥用?我保证造好的东西一定比原来的好看。”一句话就把王介堂挡了回去。
王介堂知道自己说不动他,只好联系媒体。新闻见报后,引起了热心市民的关注。
冷清的青林渡,忽然变得热闹起来。赶往青林渡的热心市民络绎不绝。
强大的舆论压力下,施工方终于修改了方案,完整保留了古渡口。
古渡口终于免遭厄运,安然无恙,并被列为文保点加以保护。
【茂昌房绝处逢生】
“童姚马径张,银子好打墙”。这句宁波老话讲的是,早年慈东的姚氏、童氏家族与马径村张氏家族,是宁波帮的代表人物。
而马径村张氏的老房子,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江北区庄桥街道马径村内的“茂昌房”。
这座宅子,曾是杭州名药号“张同泰药堂”传人的祖居。
老宅里,曾走出过篆刻名人张鲁庵,还住过宁波图书馆第一任馆长、民国女诗人、高僧张汝钊(本空)。
然而,2014年底,王介堂听说这幢老房子即将被拆迁。听到这个消息,他如坐针毡。
古色古香的木门,晶莹剔透的琉璃窗,技艺精湛的砖雕,这样的老房子在宁波,已属凤毛麟角。
王介堂马上把消息告诉了杨古城,还联合了几位业余文保员,一起写联名信向市、区两级文保部门呼吁,要求予以原地保护。
同时,他还联系了省市媒体,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
在他们的多方努力下,茂昌房终于保住了。
王介堂保护过的文化遗存还有很多。他曾为了去查看明代陆尚书的墓,而被工程车碾伤了左腿,导致粉碎性骨折,留下后遗症。
可是任何困难都没有阻挡他热爱家乡、保护文化遗产的决心。
像王介堂先生这样的业余文保员,在宁波还有很多。正是因为他们,宁波的历史记忆才存留下来,一方文脉福泽后人。东南商报 记者 陈也喆/文 记者 崔 引/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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