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西部行”赴西藏采访组
 
执笔：记者 孙贵田 刘建伟
 
摄影：记者 王首锋
 
有人说，墨脱之外的人不想来墨脱；到了墨脱的人又不想离开。一方面，它是既远离天国，又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另一方面，每一次进出墨脱都是惊心动魄的经历。
 
从地图上看，从林芝地区到墨脱县很近，可记者一行却开车走了近2天。7月22日，经过川藏线最难走的“通麦天险”到达波密县通麦镇。第二天一早，记者继续出发。进入墨脱，公路盘旋向下，“胳膊肘弯”一个接一个。在经历了滑坡断路等险情后，汽车于傍晚驶入墨脱县城。这一天行程200余公里，耗时9小时。
 
迎接我们的是墨脱县公安局政委王勇。35岁的他已经在墨脱工作14年，是墨脱“最老”的警察之一。我们决定把他作为采访对象。
 
第一次进墨脱，走了三天还没到，有女孩子开始哭了；第四天，依然没到，有男孩子开始哭了
 
墨脱人衡量距离的概念不是“公里”，而是“天”。例如，到最近的派出所的距离是1天，到最远的派出所的距离是3天、5天。
 
没有路，只能靠走。王勇第一次进墨脱就走了5天。
 
他清楚记得，那是2000年8月18日。按照墨脱的传统，每年都会有一名县领导把分到县里各单位的学生统一接回墨脱。那一年，有19人，包括王勇。他们先坐车到米林县的派镇，然后背着必备的水和干粮开始了90公里的徒步。
 
翻过海拔4220米的多雄拉山口，穿过原始森林的蚂蟥区和雅鲁藏布江畔的塌方区，原本计划要走3天，可3天过去了，还没有到，有女孩子开始哭了。第4天，依然没有到，此时，有男孩子也开始哭了。
 
第5天一早，他们来到了雅鲁藏布江边。由于当年墨脱降下大雨，过江的大桥被江水冲垮了，只有位于德兴乡的一座藤网桥可以通过。藤网桥的护栏是2根钢索，中间用树藤编成网，藤网的孔洞非常大，脚只能踩在孔洞边上，摇晃得厉害，脚下十几米处就是汹涌的江水。很多人是哭着爬过这座桥的。
 
如今藤桥还在，但已经没有人走了。一座桥更像一段故事。站在桥边，王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我从小在林芝长大，对墨脱有耳闻但不了解。刚到墨脱很失落。气候不适应，心理上更不适应。”人都说，到了西藏，天空不再遥远。可当时对王勇来说，天空那么遥远，整个世界都离他远了。
 
十个人、三间房，这就是当年的墨脱县公安局。“王勇们”的加入使公安局的警力达到两位数
 
一切都出乎他们的意料。王勇和同学一共3人被分到了公安局。他们的加入使墨脱县公安局的警力创纪录地达到了两位数。10个人、3间房，就是墨脱县公安局。
 
王勇之所以能定下心来努力工作，是因为县公安局更像一个家，局长就像家长。他经常把年轻民警带回家，亲自为他们做饭。
 
每年9、10月份到次年3、4月份，由于大雪封山，进出墨脱非常困难，这也导致墨脱县冬季生活物资奇缺。每年3月初到4月中旬是食物最短缺的时候，木耳、海带、粉条、腐竹、豆皮，煮着吃，炒着吃，拌着吃，“最后吃得人想吐。”
 
王勇还清楚记得第一次去买肉的经历。那天，他们几个年轻人好不容易买了点面粉，打算包顿猪肉水饺。恰巧，他们听说宿舍前面的一户群众家要杀猪。王勇自告奋勇去买肉。
 
“我当时没有经验，看见别人去了，也跟着去了。”王勇回忆道，别人都拿着刀，他没有拿。“没想到买肉是要自己拿着刀去抢。猪本来就不大，眼看着肉快被抢没了，我就拿手护着一块，不让他们砍，刀就在我手两边飞舞。”王勇赶紧把手缩了回去，“结果手在，肉没了。”
 
两根茄子、四根黄瓜，80元，正好是他当年一天的工资
 
“虽然条件艰苦，但大家都没有抱怨，相处得非常好。”王勇说。
 
没有路。每次有人出墨脱，总会等凑齐了一拨一起出发。直到现在，每辆出墨脱的车辆都会满员，每辆返回墨脱的车辆都会塞满物品。
 
电紧缺。几家人聚在一起看电视，还点着蜡烛。因为一开灯，电视机可能就不亮了。
 
住房紧张。直到现在，墨脱还没有商品房。因为造价太高。最贵的时候，一吨水泥超过6000元。
 
在王勇眼里，墨脱的日子越来越好了。2006年，县里有了蔬菜大棚。刚结果的时候，他约着县法院的朋友一起去买菜。80元钱，买了2根茄子、4根黄瓜。出了门，两人忍不住各吃了一根黄瓜。80元，正好是他当年一天的工资。
 
王勇清楚地记得一个日子。2010年10月18日，公安局的官网开通了，他们也可以参加视频会议了。尽管光缆经常因为滑坡中断，尽管到目前为止全县带宽只有200兆，可他仍感到离外面的世界近了。
 
对话
 
记者：你到县公安局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在乡里工作，那时你和王勇联系多吗？
 
巴桑（墨脱县公安局副局长，王勇的同班同学）：我在2个乡里工作了6年，当时条件非常差，吃的喝的都非常紧缺。王勇当时在县公安局工作，条件相对好一点。他老想着我，经常让人给我捎来柑橘、书籍。
 
记者：你和王勇并肩战斗了十几年，他有什么特点？
 
巴桑：王勇的群众基础好，和他打过交道的老百姓都说他好。王勇工作能力很强，办案也好，服务群众也好，大家都比较服气。民警有什么困难，也喜欢找他帮忙。王勇办事比较细心，想事很周到。
 
用关爱稀释艰苦
 
没到墨脱的人根本想象不到墨脱的艰苦。对于从外面走来的年轻人来说，心理的落差异常强烈。孤独无助的一瞬间，你会有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我们一直在思考，是什么力量让王勇和战友战胜了艰苦的条件？是爱。特殊的困境，让墨脱的民警甚至让整个墨脱人亲如一家。他们真诚相待，相互帮助，抱团取暖，用关爱稀释了艰苦的感受。当年的老墨脱人用温暖怀抱迎接王勇，今天他又把这种温暖传递给新来的年轻人。特殊的条件培育出了特殊的感情，形成了异乎寻常的凝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