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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王闿运空留高咏满江山

2013-07-08 09:17:15来源:学习时报 作者:王学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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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代湖南,人才辈出,仅王氏一姓,便涌现出衡阳王船山、宁乡王九溪、湘潭王闿运、长沙王先谦四大家。其中,尤以王闿运最具特色。他不仅满腹经纶,且狂傲不羁,堪称晚清士人中之一“异类”。王闿运平生之宏愿,便是能成为帝王师,传帝王术,助帝王业,于是他不放过任何一次与理想碰面的机会,用来兜售其所谓的绝学。然而命运却总同他开玩笑,机会每次都是貌似近在眼前,唾手可得,但又擦身而过,失之交臂。

  王闿运的第一次选择还算靠谱。咸丰癸未那年秋天,王闿运参加科考,一举夺魁,迅即名满天下,因之被肃顺延请家中,做了西席。肃顺时任御前大臣,是个很具远见卓识且手腕强硬的政治家,其魄力才干在当时的满汉大臣中,可谓绝无仅有。在这样的大户做家教兼当幕僚,可谓是当官的终南捷径。比如有一天,王闿运“为草封事”,替肃顺起草了一个材料,肃顺带到皇宫,给咸丰阅读,“文宗阅之叹赏,问属稿者何人”,肃顺对曰“湖南举人王闿运”。咸丰纳闷,这人为甚不当官,只当门客?“上问何不仕”,肃顺答道“此人非衣貂不肯仕”。皇上想都没想,现场解决问题:“赏貂!”所谓衣貂者,非衣饰,乃翰林也。

  可惜咸丰死后,肃顺当政没几天,便被慈禧搞了个宫廷政变,身家性命不保。王闿运自然丢了饭碗。

  初战失利,王闿运非但没有好好反思教训,收敛锐气,反而愈加张狂。王闿运之“狂”,其一在于他恃才傲物,睥睨群伦。同治三年,湘军拿下金陵,重开江南乡试,一时间江南学子们纷至沓来。战后之六朝古都,一片萧索残破,加之湘军军纪不佳,招致不少士人物议,他们甚至迁怒于湖湘子弟,笑他们粗俗无才。此话传至王闿运耳中,令他颇感不平,遂写下一副对联:

  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

  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

  濂溪指湖南理学先贤周敦颐,王尊其为儒学正统,自然将那一班江南士子归为“湘学”余支。该联写得诙谐、大气,王闿运那股子“狂劲”可见一斑。

  王闿运之“狂”,其二在于他自诩霸才,语出惊人。同治元年,湘军统帅曾国藩已手握苏、皖、赣三省军政大权,成为清廷倚重之“红人”。王闿运风尘仆仆,来到湘军帐下,欲图向曾兜售其帝王学。

  初次见面,王暗示曾道:“公之文,从韩愈以追西汉,逆而难;若自诸葛忠武、魏武帝以入东汉,则顺而易。”此中深意,明眼人一望便知。在王看来,曾国藩之道德文章,若想超越“文宗”韩愈而直追西汉诸贤,难上加难,尚需数十年沉潜修炼;但要是效仿蜀之孔明,魏之曹操,独揽大权,翻云覆雨,改朝易代,则仅用三五载即可。而曾国藩却故作木讷,毫无反应。

  之后,王又与曾长谈达十三次之多。一日,王将话挑明:“大帅功高望重,将士用命,何不乘机夺取江山,自己做皇帝,何苦白白替别人出力?”话音刚落,曾将脸色一沉,借故出去。于是王走到曾书案前,发现其在所批公文上写满“妄”、“谬”二字。至此,王顿觉帝王之术已作泡影,无可挽回,徒叹“贤豪尽无命,天意悲难凭”。

  其实,曾国藩对王之游说并非无动于衷。他曾在日记中记道:“傍夕与王壬秋(王闿运字壬秋)久谈,夜不成寐。”想必王之狂言也令曾一度大脑充血、心潮澎湃。要不,他何至于通宵失眠呢?

  王闿运之“狂”,其三在于他不屑世故,直言不讳。太平天国被镇压后,那些以千万人鲜血染红顶戴的湘军高级将领,尽数得到高官厚禄,从此尽情地享受富贵荣华。为了让自家的“盖世功勋”流芳千古,大伙儿决定找人来修撰湘军的军史。论文采与史识,试问当时何人能与王闿运媲美?

  自古撰史最难。王闿运确也不敢怠慢,花了整整六载,耐得寒冬,熬过酷暑,白天抄来夜里写,终于大著《湘军志》杀青,他也深有感慨:“修史难,不同时,失实;同时,循情。”毕竟史官之笔仿佛阎罗殿上的判官之笔,轻重缓急之际,既可以使人一举超生,也可以使人万劫不复。既然有此烛照幽微的智慧,若换了势利之徒,念头一闪,笔头一转,满纸化为歌功颂德之词汇,就能结欢于衮衮诸公,今后好处还不源源不断?可王闿运耿硬又狂傲的性情再次决定了他要按自己的原则出牌,即仗义执言。在他义不容情的快笔下,清廷官吏多数昏庸无能,绿营兵和湘勇则贪残成性,湘军将领的形象又能好到哪儿去?王闿运这样大胆爆料,湘军大佬们自然恼羞成怒,指斥《湘军志》虚诬不实,纯属谤书,绝非良史。因《湘军志》一书,王闿运名满天下谤亦随,他不胜其烦,终于作出妥协,将《湘军志》的雕版全部交给湘军大佬,任其毁弃。然而他的弟子却不畏强权,硬是把这部书刻印出来,使它流播广远,存公道于人间。

  民国肇造,袁世凯想借重王闿运之名望,于是一再催逼其出山为官。有则趣闻曾流传一时。王初抵京城,袁世凯即施以高规格的恩宠,大集百官,设宴为这位文坛耆宿洗尘。吃饱了,喝足了,侃晕了,袁可谓礼仪周至,状极谦卑。返回客栈的路上,马车经过新华门,他抬头喟叹道:“我人老了,眼睛也昏花了,那门额上题的不是"新莽门"吗?”西汉末年,王莽发动宫廷政变,改国号为“新”,过了一把皇帝瘾。可他惨淡经营十五年,王朝旋即土崩瓦解,本人亦死于非命。王闿运话中藏话,暗示袁世凯若蓄意称帝,其下场很难好过王莽。后来他甚至于国史馆门上手书对联一副:

  民尤是也,国尤是也,何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横批“旁观者清”。嬉笑怒骂,皆寓于联中,实乃近代对联经典之作。

  晚年之王闿运一直对其帝王之术无处施展之事耿耿于怀,他在自撰挽联中写道:

  春秋表仅成,剩有佳儿传诗礼;

  纵横计不就,空留高咏满江山。

  好一个“空”字,诉出了多少无奈与沮丧?然而,时至封建末世,帝王之术已是明日黄花,沦为背时之学。在中国走向共和之际,像王闿运这样的末代士人便也只能一肚子“郁闷”无处诉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