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家族文化元素

2020-04-18 19:36:47来源：北京九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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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缪健辉北京九亲文化顾问湖南缪氏文化研究会会长

一、《红楼梦》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如果说《红楼梦》是一本爱情小说，没有错，但如果说他仅仅是写的爱情，那就不全面了。我四看红楼有些心得。

第一次是小学还没毕业，在三十里外的外婆家看的，那时我还识字不全，更读不懂繁体字，也就跟着长我三岁的兄长边听边看；第二次是中考后，假期里看的；三看红楼是我参加工作后的九十年代初期，在机关从事办公室文字工作，看的是八七年第十版的《红楼梦》；第四次读红楼，是今年的疫情期间。

作为中国四大名著之一、开创我国爱情小说之先河的《红楼梦》是一部中国经典的文学巨著，是作者耗尽心血创作的旷世杰作，对后人影响巨大的作品；作为一部文学巨著，《红楼梦》的文学艺术鉴赏性是非常高的。

红楼梦的主线不可否认是贾、林、薛三人的爱情故事，但其中也讲到很多社会现实，甚至包括美学、建筑学、园艺学、管理学等等。

本世纪初，我有幸跟随“红学会”的老师们一道学习，时常关注红楼故事和红学新闻。当然，相对红学会员来说，《红楼梦》却不是大众眼下的红楼故事了，涉及的面更宽更广。

今年疫情期间重拾红楼细品，还看了一次红楼剧，而这个时候我主要是从家族文化的角度去解读红楼，更为关注的是红楼里的家族文化元素。

二、红楼梦中的字辈文化

字辈产生在汉代，甚至在更早的先秦时期，隋唐时期在某些家族已出现了同辈人在取名时使用同用字现象。真正意义的字辈，是从宋代开始。宋代，家谱已经从皇室殿堂走进了民间千家万户，十分盛行，几乎家家户户有家谱。

《红楼梦》里的人物众多，有记载的人物就有四百多个，所以要读懂《红楼梦》，先必须要搞清楚一是小说中的四大家族；二是要深入浅出的了解红楼梦里的人物关系谱。以四大家族贾、史、王、薛的贾家为基准来看红楼梦里的家族字辈，毕竟红楼梦里主要写的是贾府，看懂了字辈就不会混淆人物的辈分了。

贾府主要是写宁、荣二府，其中宁国公是大哥，而荣国公是二弟。因为贾府是百年望族，所以贾府的子弟有着严格的辈分排行，比如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这两个人的名字都含有水字，故而贾府第一代是“水”字辈；第二代贾代化、代善、代儒则是“代”字辈；第三代贾敬、贾政、贾敏等都是“文”字辈；第四代的贾珍、贾珠和贾琏、宝玉都是“玉”字辈；第五代贾蓉、贾蔷、贾兰则都是“草”字辈。

红楼里的贾氏家族兴于第一代水字辈、衰于文字辈，但随着李纨之子贾兰的入举，又兴旺起来。只可惜没有了更好的续集。

据木旦鸠兹研究认为，红楼梦中的贾府五代人的字辈名，暗示了贾府的命运：“水”字暗含有“清取代名之意”；“代”字明显就是“清代明”了；常言有富不过三代，贾府开始有武转文了，只有“文”才能长长久久；因为贾赦袭爵了，贾政本想通过科举求得功名，后被皇帝额外赐官，正因为此，其才知功名难得，于是从小逼迫贾珠，其死后，又开始逼宝玉，常常恨铁不成钢的往死里打，最后其愿望在孙子贾兰身上实现了；第四代是红楼梦的核心，“玉”字辈。其意有“金枝玉叶”之意，也真验印了；第五代“草”字头，多是草包。其中贾蓉整天花天酒地，妻子被父亲霸占却无动于衷，后竟想厮混尤二姐三姐，与贾珍有“聚麀之诮”。贾兰尽管功成名就，却在贾府败落时袖手旁观，不久便暴卒而亡。此外还有贾蔷、贾芸、贾芹等旁支，除贾芸外，大都草包，只知道养尊处优，不知大厦将倾。

三、红楼梦中的祠堂文化

在红楼梦里，描写祠堂和祠堂祭祖及拜宗祠的描写很多，如第103回，贾政革职，从江西粮道被参回京后内廷候旨，拜见贾母，贾母便说：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去祠堂里拜见祖宗吧。

在小说第53回，对贾府的宗祠及祭祖有重墨描写:……宁府西边另一个院子，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悬一块匾，写着是“贾氏宗祠”四个字，旁书“衍圣公孔继宗书”。……里边香烛辉煌，锦幛绣幕，虽列着神主，却看不真切。只见贾府人分昭穆排班立定：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毯，守焚池。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礼毕，乐止，退出。众人围随着贾母至正堂上，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香烛辉煌。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贾荇贾芷等从内仪门挨次列站，直到正堂廊下。槛外方是贾敬贾赦，槛内是各女眷。众家人小厮皆在仪门之外。

红楼梦的精妙之处，在于处处都是细节，回回都有伏笔，稍不注意就会错过许多精彩，所以熟读红楼的红迷都明白，红楼梦里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容错过，也许被你错过的几句话，和某些看似与正文无关的片段，才是大关键处。

我们知道，贾府分为东西两府，东府为长，是为宁国公贾演，西府居次，是为荣国公贾源。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个，贾府能有后来的富贵，正是他们当初九死一生创下的家业。后文焦大醉骂时，说要到祠堂哭太爷去，说的正是荣宁二公。

“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贾氏祠堂中发出的这悲叹之声，满含了凄凉和失望。他们九死一生挣下的家业，却要毁在这些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的不肖子孙手里。

酒鬼焦大说的不无道理！

四、红楼梦中的祭祀文化

《红楼梦》中关于祭祖的故事非常的多，最详细的莫过于《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这章的描述。我们以八七年的第十版为例本，再来看电视剧中的许些不当。

第一次祭祀，是在贾府宗祠的“正殿”里祭祖，祭奠的对象是“神主”，主祭人是贾敬，祭奠过程是“奏乐”“三献爵”“拜兴”“焚帛”“奠酒”等。第一次祭祀完成后众人退出，又开始第二次祭祖，这次祭祀转换地点到了“正堂”，祭奠的对象是“上面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祭祀用品更换为“菜饭汤点酒菜”，主祭的人也换成了贾母。

87版《红楼梦》牌位及祭祖照

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

古代祭祖常见的方式大体有两种：一，悬影，拜影，这种方式是在父母年事渐高时就请人画像，以供亡后祭拜。二，木主，祠堂中供祖先牌位祭拜。有些家庭祭拜是画像、神主都有，有些是只有其中一样。按照原文所写，贾府祭祀，在正殿祭拜的是木主，而在正堂祭拜的是悬影。为何略微有不同呢？个人推测，大概是因为贾府正殿放置的祖先灵位不止宁荣二公，更远一些的祖先未必都有影像可供祭奠，而且祖先牌位多，墙壁挂放影像未必能放置完，所以统一以神主祭拜。而正堂祭拜，以宁荣二公为始，已有条件进行画像，且祭拜的悬影不多，所以拜影祭祖更能表达哀思。

虽然《红楼梦》这回题目叫《宁国府除夕祭宗祠》，事实上贾府宗祠正殿的设计可以称为“家庙”了。家庙和宗祠有何异同呢？严格来说，只有做过皇帝或封过侯的姓氏才可称“家庙”，其余皆称宗祠。

贾府宗祠符合一到三品官员家庙五间的规定，刚好和书中宝琴眼中“五间正殿”相合，而贾府家庙祭祀的祖先也应包括一些女性先祖的。具体来说，清礼制大致规定是这样的“箧藏衣物、祭器，陈东西序。堂后四室，奉高、曾、祖，祢，左昭、右穆。妣以嫡配，南乡。高祖以上，亲尽则祧。由昭祧者，藏主东夹室；由穆祧者，藏主西夹室。迁室、祔庙，并依昭穆世次，东西序为祔位，伯叔祖父兄弟子姓成人无后者、殇者，以版按行辈墨书，男东女西，东西乡。定牲器之数”。

在家庙祭祀中，不仅有男性参与“诣神位前跪。宗子先至始祖考妣高祖考妣神位前跪，祭酒，奠酒，俯伏，兴，平身。

次诣曾祖考妣神位前跪，祭酒，奠酒，俯伏，兴，平身。

三诣祖考妣神位前跪，祭酒，奠酒，俯伏，兴，平身。

四诣考妣神位前跪，祭酒，奠酒，俯伏，兴，平身……等等。

”按照古代礼制也有女性的参与“祀日五鼓，主人朝服，众盛服，入庙。主人俟东阶下，族姓俟庭东西，顺昭穆世次。主妇率诸妇盛服入，诣爨所视烹饪。羹定，入东房治笾、豆，陈鉶、登、匕、箸、醯、酱以俟。……每献，主妇率诸妇致荐，一叩兴。初献匕箸醯酱，亚献羹饭肉胾，三献饼饵果蔬。卒献，主人跪香案前，祝代祖考致嘏於主人，主人啐酒尝食，反器於祝，一叩兴，复位，送神，一跪三拜”。

87版《红楼梦》男性祭祖

在祭祀了家庙的祖先后，按照原文，贾府第二次祭祖是在位于正堂的“影堂”内，这次祭祖主要的对象是“正居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皆是披蟒腰玉；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影。”主祭祀的人也由贾敬转变为贾母，祭祀仪式也简化了，从“奏乐”“ 三献爵” “拜兴”“焚帛”“奠酒”等等直接转为供放菜饭汤点酒菜和叩拜了。为何贾府要有第二次献祭呢？看一些地方史记载，比如安徽黟县西递村胡氏就祠堂众多，每个祠堂各有不同的祭祀对象。西递村胡氏奉唐昭宗李晔之子昌翼公为始祖，昌翼公的第五代后人胡仕良率族人迁到西递村，胡氏祠堂最高一级的叫本始堂，是宗族全体族人祭祀始迁祖的祠堂，也是西递胡氏等级最高的总祠堂。后因宗族人口繁衍众多，又出现从宗族分出来的、祭祀各本支族先祖的支祠，祭祀各本家族先祖的家祠等等。笔者以此推测，大概贾府正殿祭祀的，是类似于本始堂的祭祀，而贾府正堂祭祀的，是为宁荣二公以及特意建立的支祠或者家祠。

87版《红楼梦》女性祭祖

87版电视剧的拍摄的剧情，贾敬主祭时，后面跟随的是一溜的贾府男人，没有见到任何贾府女性。这大概也是原文所写的贾母等人早早在暖阁下轿，然后被引入祠堂的原因。虽然是贾珍献爵贾珍献爵，贾琏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贾菱展拜垫，守焚池，但是前面有一句“由贾母有诰封者，皆按品级着朝服，……便到宁国府暖阁下轿。诸子弟有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候，然后引入宗祠……”，后面还有一句“礼毕，乐止，退出。众人围随贾母至正堂上”，显然贾母等女眷也参与了祭祀。

五、红楼梦中的对联及贾氏宗祠楹联文化

红楼梦可以说是一部诗一样的小说,全书写诗、写联的地方也不少，非常精彩，体现的是红楼文化与清乾隆时期的文化盛景。

佳联共欣赏：　

1.太虚幻境的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看似无为、看似平常的生活琐事，其实蕴涵了深刻的哲理。或许我们的生活本来就这样吧！　　

2.孽海情天的对联：“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情”是古今中外写之不尽、说之不完、万古常新的话题，到了今天仍然不过时。　　

3.薄命司的对联：“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研？”这幅对联用来形容林黛玉再合适不过了。太多的烦恼都是出自人的自身，心宽则天地宽，黛玉的悲剧也许与她自身的性格有关。

4.秦可卿上房《燃藜图》旁边的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两句经典寓意深刻，只有饱经沧桑的人，才有这样深刻的体会，这对那些只知读圣贤书的人也是个警告，有空多读读生活这本无字书。

5.《海棠春睡图》旁边的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这两句清香扑鼻，熏人入眠。好诗！　

6. .智通寺的对联：“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两句用来形容现在那些贪官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心生悔意的情景，仍然很贴切。或许人只有走到绝路时才能想到回头。还颇具有现代意义。

最为体现家族文化的是宗祠联，红楼梦里贾氏宗祠正殿前联：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是御笔。

红楼梦里贾氏宗祠抱厦前联：

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

横批“星辉辅弼”

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中，悬挂于贾氏宗祠的联：

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

悬挂于贾氏宗祠抱厦前的联，也是御笔。

《红楼梦》是一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学瑰宝，笔者虽好读红楼，但思维空间有限，仅以家族文化之角度浅显解读，不当之处，望指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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