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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民国帝王学大师 王闿运的孤悬与观望

2015-06-15 11:35:28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羽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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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王闿运之时,我一直在琢磨,经历了辛亥鼎革,他如何权衡旧朝与新朝。说起来,他对清廷,谈不上什么忠诚,游说胡林翼、曾国藩自立,这哪里是忠臣之举呢。帝王学的拥趸,于“忠”字上,一般不会过分看重。

王闿运从未仕清。在其晚年,先后蒙清廷授予翰林院检讨、侍讲。翰林院侍讲学士是从四品的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此时距离清廷灭亡不足一年,这样的恩宠几无意义。特授之后,王闿运没有像被溥仪任命为“南书房行走”的王国维那样“入内谢恩”,没有像被溥仪赐寿的康有为那样上《七十赐寿谢恩折》。可是,你也不能说他毫不在乎,1908年,亦即王闿运被授予翰林院检讨那年,他给人作家传,落款则云“特授翰林院检讨礼学馆顾问湘潭王闿运顿首拜撰”,笔下不无炫耀之嫌。

清朝覆亡,他并不伤心。“清廷遂以儿戏自亡,殊为可骇,又补廿四史所未及防之事变。”“夜作诗二篇,欲题《七哀》,无可哀。为《感遇》又不甚似,改题为《悲愤》。”无所念,故无所失;无所失,故无所哀。至于悲愤,则指向现实。欧阳兆雄的孙子欧阳伯元送诗来,“诗自忠节,行自叛逆,诗言涕泪而方庆贺新国,乃知读书人之伪,由文与行分二事也。”“我等已专制受累,复以共和被困,其不自由,由不能自立也。”民国的人与事,都不能令他满意。

端方暴死,他作挽词云:“世事真难料,匆匆蜂虿伤。”蜂与虿,都是毒虫,用以隐喻革命党人,可见其观感之劣。袁世凯担任民国总统,他感慨时无英雄,有诗云:“竖子无成更堪叹,群儿自贵有谁尊?”对于革命党人与袁世凯,他一概称之为“窃国人”。

对旧朝无可哀,对新朝无可期。此际王闿运的政治心理,只能名之“孤悬”。

明确了这一点,再来谈王闿运晚年的出山之举。一应疑云与争议,皆可迎刃而解。

民国肇建,王闿运便受到政府的召唤。直至1914年,他才应袁世凯之聘,以耄耋之龄进京担任国史馆馆长,是谓“晚年作公卿”。这背后,应出自杨度的鼓动,他既鼓动袁世凯聘请王闿运,同时鼓动老师北上。对此,叶德辉视之为王闿运一生最大污点,王氏死后,叶的挽联无比刻薄:“先生本自有千古,后死微嫌迟五年。”早死五年,即死于1911年前,即可功德圆满,成为一代完人。陈散原作诗讽之:“名留倾国与倾城,奇服安车视重轻。已费三年哀此老,向夸泉水在山清。”其意与叶德辉同,即批评王闿运晚节不保。

叶德辉与陈散原都是前清遗老,晚节可谓他们的立身之重。不过,王闿运已经明言,对清朝“无可哀”,自然不必守节。纵观他这一生,在权力之间东奔西走,翻云覆雨,难有政治节操可言。以晚节来批评他,不啻大炮打蚊子。

那么,王闿运此行,到底是什么意图?他已过80,年寿无多,不在家乡养老,反去北京凑热闹,足见壮心不死,老而弥热。以此推论,这一行未尝没有推行帝王学的期盼。吴熙为他祝寿联云:“献策即还山,文中子门墙有诸将相;投竿不忘世,周尚父耄耋为帝王师。”半贺半讽,可为注脚。

不过,观察王闿运这一年的行止,却属“一点都不正经”,充满玩世的味道,全程近乎喜剧,一言一行皆是段子。有人以此为王闿运辩解,称他逍遥应世,对时局洞幽烛微,故作姿态,玩弄袁世凯于股掌之上。

这两种说法,都不无道理。结合起来,恰可见王闿运的心态:观望。与此前的“孤悬”对应。

我以为王闿运此行的意图,正取决于袁世凯怎么对待他:若尊为国师,他便唱正剧;若奉为耆儒,他便唱喜剧。

从他抵京,初见袁世凯,便确定了这出戏的唱法。其日记当中,一口一个“袁世兄”,视总统为玩物。对外则装疯卖傻,嬉笑怒骂,满嘴荒唐言,诸如称新华门为“新莽门”、以女仆周妈为挡箭牌和护身符等,正应了章太炎的评语:“不意八十老翁,狡猾若此!”
 

据李肖聃《星庐笔记》,1914年冬,他与方表等人访王闿运于国史馆。问:俗传“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一联,果先生作否?王闿运曰:是。又问:人言下有“何分南北,不是东西”二句,信乎?王闿运曰:总统是我年侄,我骂他不是东西,不为犯法也。

王闿运以袁世凯的长辈自居,张口“世兄”,闭口“年侄”、“老侄”,可谓一种权术,即把出任国史馆馆长之举,由公家事变成私家事,如杨钧所强调的那样:“湘绮之去,实应年侄之招,非就总统之聘。”这固然是为其师开脱,却也反映了王闿运的玩世心理。

王闿运在京九个月,中途便作归计,其失意可知。最后以“惟薄不修妇女干政无益史馆有玷官箴”为辞职理由,幽了民国和袁世凯一默。不待袁世凯批准,他便解印绶付杨度,悄然而去。行则行,止则止,进退自如,不失潇洒。

王闿运行前,给正在帮袁世凯恢复帝制的杨度写信,劝其南归。据说,作罢书信,王闿运叹道:“天下大乱,必自此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