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之美
周良平
多彩影片中,悠悠歌声里,大草原令人神往。骏马奔驰,绿茵起舞.风吹草低见牛羊。几年前终于来到梦境中的内蒙大草原,却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这就是如诗如画的草原么?草秸稀疏,土石裸露,完全不成阵式,一如高官巨贾的额顶!同行人笑了:艺术是艺术,生活是生活,许多东西是经不得细看的,看景不如听景么。诚哉斯言,上天就是一个高明的设计师,调理得生态万物远近高低各不同,距离产生美。譬如油画,堪称美术中的贵族,远观雍容华贵,栩栩如生,凑近了细瞅,全是一片凹凸不平的颜料疙瘩。
看景观画都不能太近,况乎人呢。
人与人之间,一定要有物理距离的,大家却自觉不自觉地遵循这潜规则。除了热恋中的情人巴不得彼此融化外,关系亲与疏,与相隔的距离近和远成正比。男女有别,首先就“别”在距离上,太近了,就会令其中一方不安。另有三类人绝不希望你近距离看他(她):脸上毛孔粗大生痘长疮起红斑的;五官大小位置不是那么合适的;不再青春的。有好事者常在网上晒出明星主持人化妆前后的照片,足以让你一惊一乍。
人真是一种奇异的动物,出名前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一旦蹿红了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白天粉丝围,夜晚狗仔追,不胜其烦。于是谍战片般捂口罩架墨镜,老鼠般东躲西藏,内心肯定万般思念起距离之可贵了。
生活水涨,生活质量船高。女人们不分老中青,一窝蜂外出做美容,回家也争分夺秒与脸庞开战,抹蛋清贴黄瓜片,其实画外音在说,大多数女人的面孔,是经不住细看的。
女人的脸不经细看,恰似男人的心往往不经细察,有些人,身近了,心倒远远的。心理距离比物理距离更奇妙,最近的是相距天涯却听见对方心跳,最远的则是同床异梦——“我在看你,你却在看手机。”
大师钱钟书,有读者想见他时,他调侃:你觉得鸡蛋好吃就可以了,何必要见下蛋的母鸡呢。生活的大艺术之一,便是对距离的拿捏。从近墨者黑到婆媳吵架,皆是隔得太近惹的祸。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又是对距离的另一诠释。保持合适的距离,才可不被打搅,才能隐私无虞,才有自由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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