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领袖”化装,是王希钟的拿手好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只擅长这方面。如今几乎每年都会重播的经典电视连续剧《西游记》中各路神佛鬼怪的造型,都是出自王希钟之手。在《西游记》中,王希钟几乎调动了自己所有的能量,来设计各路光怪陆离的造型。

▲造型大师王希钟。

摄影:新华每日电讯记者王学良

■新华每日电讯记者王学良　实习生侯思宇、于琦

　　唐国强、王铁成、刘劲、卢奇、王伍福……这些在银幕、荧屏上演绎着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朱德等领袖人物的“特型演员”,如果你把他们的生活照和那些领袖人物的照片一对比,会觉得“也不是那么像”。那么,是谁让他们“变身”成为一代革命领袖,让观众恍然间误以为真?

　　答案是王希钟。

　　生于1928年的王希钟,如今已年过八旬,但至今依然工作在影视化装造型的第一线。在他的一双巧手之下,不知诞生过多少令人耳熟能详的人物造型。特别是在一些红色题材的影视作品中,导演都希望其中的领袖人物的造型工作能由王希钟来完成。“王老师简直就是专门‘装修中南海的人。’”扮演周恩来的特型演员刘劲笑言。

　　今年的北京国际电影节上,主办方与中国电影博物馆合作,特别设置了一个“探寻电影之美高峰论坛——国际电影化装造型论坛”的环节。4月18日,以王希钟为首的一批优秀的老、中、青年化装造型师从幕后走向台前,向观众们展示了影视化装造型的奥妙所在。

“太像周总理了”

　　王希钟亲自出席的论坛,即便是诸位“领导人”,也会过来为老搭档甘当绿叶捧场。扮演周恩来的刘劲和扮演朱德的王伍福,都在论坛现场分享了当年与王老合作的一些往事。而另一位扮演周恩来的特型演员王铁成虽然因为看病而无法亲临现场,但他委托现场主持人黄薇向王希钟致敬:“王铁成‘变成’了周恩来,王希钟老师功不可没,完全靠王老师的一支笔!我觉得演员神再似,也要以形为先。神似是重要,但一个演员一走过来大家一看外形,觉得这就是周恩来,这才是演员表演的基础。当年我塑造周恩来的形象能受到观众认可,全靠王老师的造型艺术。”

　　王希钟的化装造诣究竟有多高?对于我们普通观众来说,类似“绢纱整变术”这样的名词,让我们完全无法有直观的认识。但在论坛现场,丁荫楠导演和王希钟回忆起当年合作电影《周恩来》中的一个细节,则可以看出王老化装的神奇:“当时周恩来病重躺在床上,他的老部下罗青长同志来探望总理。当时演罗青长的是实验话剧院的演员。他走到窗户边一看王铁成病重的形象,他先抖了起来,眼神发直,不行了,抑制不住了……这戏也没法演了,只能停了。”能让明知道是化装效果的剧组演员在看到后都控制不住情绪,王老化装造型的逼真程度可见一斑。

　　而据丁荫楠导演回忆,不只是这位演员,在《周恩来》的拍摄过程中,周围的人一看到由王希钟化装后的王铁成,都会禁不住哭出来,因为都觉得“太像周总理了”。

　　给“领袖”化装,是王希钟的拿手好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只擅长这方面。《射雕英雄传》中,黄蓉用最普通的白菜豆腐向洪七公证明了她的精湛厨艺。同样道理,那些看似我们身边的“普通人”角色,更是彰显了王老的造型功力。

　　在中国电影博物馆的展板上,有当年王老为电影《茶馆》中于是之扮演的茶馆掌柜王利发做的造型照。三幕《茶馆》,三个年代,同是一个演员,但在王老的精心化装之下,王利发在青年时期的精明强干,中年时期的谦恭圆滑,老年时期的凄凉无助,都一下子就极其鲜明地呈现了出来。

　　王老的化装造型手段,也已经不仅局限于“人类”了。如今几乎每年都会重播的经典电视连续剧《西游记》中各路神佛鬼怪的造型,都是出自王希钟之手。在《西游记》中,王希钟几乎调动了自己所有的能量,来设计各路光怪陆离的造型。他大胆提出了用硫化乳胶制作假脸,用真假脸结合的办法塑造了集人、神、猴一体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的造型；而猪八戒的大肚子,龙王爷的龙头,也都是他用硫化乳胶做的。此外,其他上千个人仙鬼怪造型,如玉树临风的唐僧、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还有白骨精、牛魔王、九头虫……个个出神入化、独具神态。特别是诸如八百罗汉、神兵天将、妖魔鬼怪、虾兵蟹将等“群像”,数量庞大,却又不雷同,各自有各自的特点,足见王老造型功力之精深。

慧眼识人当伯乐

　　擅长化装造型的王希钟,对于人物的面部结构,自然比一般人要敏感许多。也正因为如此,王希钟在本职工作之余,还成了一名发掘了很多特型演员的“伯乐”。

　　1995年,刘劲受香港著名女导演张婉婷之邀,参加拍摄电影《宋家三姐妹》,饰演张学良。而当时已是化装界“大腕”的王希钟,正是为本片做化装造型。“我们的演员都是对化装师非常敬畏的,大化装师的化装间你不能随便进去的。王老爷子给几个主要演员化装完毕了,端了个茶,到大化装间来,突然一下瞄到我了,打量了我一会儿,说:‘小伙子,挺帅,你不仅能演张学良,你还能演一个人。’我问:‘谁啊。’王老师顿了半天,才说:‘周恩来。’”刘劲笑言自己当时“吓了一跳”,“我不相信啊,好容易我演上张学良了,怎么又成演周恩来了?”当时,刘劲周边的其他化装师听了,都打趣刘劲“赶紧请王老师吃饭”,因为这种事情“他说了就算啊”。但当时还是青年演员的刘劲比较腼腆,也没有主动去和王希钟套近乎。没想到过了一阵子,刘劲接到一个电话,说为了纪念红军长征胜利60周年,要拍一个名为《遵义会议》的连续剧,让他去演长征路上的“美髯公”周恩来。而推荐刘劲的人,正是王希钟。从此,一演就是18年:“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还可以演周总理,是王老师改变了我的人生。”

　　有趣的是,当日论坛现场的主持人黄薇,正是刘劲生活中的妻子。但在银幕上,黄薇也曾饰演过刘劲“剧中人”的妻子——邓颖超。而发现黄薇能演邓颖超的人,依然是王希钟。

　　1999年,北影厂就筹拍《李知凡太太》(抗战时期,周恩来曾化名李知凡)。但女一号邓颖超的人选,却始终不理想。这时候,王希钟一次无意间看到了央视《夕阳红》节目中的主持人黄薇后,马上给导演戴宗安打电话:“邓颖超,我找到了!”王希钟亲自给黄薇化装之后,大家都觉得“很像”!自此,黄薇这10余年来,也一直在银幕上扮演着邓颖超。

　　一直在“慧眼识人”的王希钟,其实在年轻时,也曾有一个“明星梦”。但因为工作需要,一直在默默从事着幕后工作。不过,既然发掘别人演戏可以轻车熟路,“自我发掘”当然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与丁荫楠导演合作拍摄《周恩来》时,王希钟就端详着自己“挺像林彪”的,再经过自己这么一化装,更是以假乱真。结果,在《周恩来》中,王希钟也终于从幕后走到银幕前,过了一次表演的瘾。

“失真”的化装,就失去了美

　　如今,随着技术的进步,工具的更新,化装造型师们可以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但在王老看来,如今的影视化装造型,却出现了一些问题:“我觉得目前化装方面,存在的主要问题就是‘失真’,不真实。特别是女妆,尤其是年轻的女妆,画得太浓。太浓本身来讲,它不是一种缺陷,但要看需要。在一定的环境下,一定的语境下它是需要的。比如说我们的主持人在舞台上主持,妆很浓,在这个环境下就很合适,很得体。但换了一种环境,就现在比如说一个演员演一个女战士在营房里,这种妆就太失真了。我还看到比如有的女孩子在病床上,病得都要死要活了,那个脸上还能干干净净的,嘴唇抹得红红的。这就太失真了。失真了,她就不美了。”王希钟认为,现在的化装过于“模式化”了,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千篇一律,“我站在这三个女孩子中间,分不出你我她,很难分辨。它就不是典型环境下的典型人物。失去了这个,就失去了美。”

　　“探讨电影的美学价值,从我们化装造型的角度来说,第一要‘真实’,只有真实,才能美。”王希钟这番话,说来简单,却是他多年来的不懈努力工作,才得以实践的结果。从1950年参加工作至今,长达60余年的化装造型生涯中,王希钟一直坚持在一线工作的同时刻苦钻研。“我和王老师合作拍戏,他都是每天从早上6点就起来给演员化装,然后拍摄过程中——一天差不多要拍15～16个小时,他始终在演员边上。那时候条件没有现在好,要不停地添妆,不停地调整,保证演员在屏幕上不穿帮。我只要一说,准备,他一准先上去检查补妆,每个镜头都是这样。”丁荫楠导演称,王希钟在化装造型领域表现出来的才华,都是他这样日复一日辛勤工作积累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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