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巍|中华文明传播弘扬与历史文化现代表达的意义与方向

2023-05-10 18:26:17来源：中华王氏宗亲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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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巍|中华文明传播弘扬与历史文化现代表达的意义与方向
——兼谈濮阳上古文化的弘扬与发展

（王巍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历史学部主任、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原所长，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中华文明探源工程”执行专家组组长。此文是作者在2022中国濮阳张姓文化节，濮阳上古文化论坛的讲稿原文）

一、中华文明的悠久历史和辉煌成就

中国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也是四大文明中唯一未曾中断并延续至今的文明。百年中国考古取得了一系列发现表明，古人类在中华大地上生存繁衍，至少已经有200万年的历史，从农业的发明算起，也已有上万年的文化史。作为世界主要农作物的水稻、粟和黍，都是中华先民们在大约1万年前创造的。这几种农作物后来传播到世界各地，促进了世界各地文化与社会的发展，是中华民族先民们对人类文明作出的重要贡献。

20年前，我受国家的委托，担任了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首席专家，一系列的考古发现和综合研究表明，距今5000多年前，中华大地一些文化和社会发展较快的区域，已经形成了早期文明。中华5000多年文明是不容怀疑的历史事实。在万年文化和5000多年文明发展过程中，产生了一系列的物质的精神的和制度层面的发明创造，为人类文明的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在悠久的历史发展中，中华先民为我们留下了极为丰富的文化遗产，包括反映中华民族先民们坚忍不拔、勇于抗争精神的神话，记述黄帝、炎帝、颛顼、帝喾、尧、舜、禹等祖先奋斗的传说。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大量证实辉煌灿烂的中华文明的考古发现，以及中国历史上各个时期涌现出来的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巧夺天工的能工巧匠，文采飞扬的文人墨客，特别是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爱国忠义、诚信友善、包容、孝悌、勤勉、和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怀等，都是中华先民优秀传统文化的精髓，值得我们去继承和大力弘扬。2010年10月17 日，在河南三门峡市举行纪念中国现代考古学诞生100周年大会，习近平总书记为大会发来贺信，希望广大考古工作者增强历史使命感和责任感，探索未知，揭示本源，努力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更好展示中华文明风采，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作出新的更大贡献。总书记的指示为中国考古学的发展，同时也为历史文化资源的发掘运用提出了鼓舞与期许，指明了方向。

二、濮阳历史文化积淀及在中华上古文化中的特色与特殊地位

濮阳是一个具有深厚历史文化积淀的城市，在中国上古时期文化和社会发展过程中具有十分重要而独特的地位。正如大家所熟知的，在文献记载中，有好几位五帝时期的重要人物的活动与濮阳有关，比如颛顼之墟、仓颉陵，还有尧帝出生地、尧冢灵台等等，另外就近还有颛顼帝喾二帝陵。这些记载可以反映出濮阳在上古时期确实是中华文明的中心地带，像濮阳这样与众多在上古时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的核心人物具有如此密切的联系的地方，在全国范围内是很少见的。我们可以知道一些其他地方也有对某一个人，比如五帝时期的人物有联系，但是像濮阳这样集中确实是非常罕见的，表明确实濮阳在历史文化发展当中，尤其是上古时期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当然还有大家所熟知的挥公发明弓箭于濮阳，然后据传张姓也由此得名，挥公陵园、张姓拜祖大典等等，已经成为影响日益广泛的文旅设施和文化活动。挥公文化、张姓文化节逐渐在国内外产生重要影响，成为濮阳乃至河南省的一张重要的文化名片。

另外，濮阳还可能是在大禹治水当中治水主战场的范围。古代文献曾经有这样的记载，就是大禹活动的治水的范围是在江、河、淮、济四地之间，一般都认为主要的区域是在太行山以东的河、济地区。濮阳就在这个地区范围内，在人们的印象当中或者一般都认为濮阳、菏泽是黄泛区，但是实际上经过考古调查和发现表明，汉代之前黄河并没有在这一地区泛滥，黄河在这一地区泛滥或者成为黄泛区是在汉代之后的事情。这个证据就是在豫东和鲁西发现大量的仰韶和龙山时代的遗址，该遗址上面并没有淤沙和洪水的痕迹，文化也没有中断，是汉代以后黄河才开始在这一带泛滥并留下大量的泥沙。所以我们从考古上来说，仰韶龙山时代的研究在濮阳地区也是很有可能性的，而且濮阳境内黄河东西两岸都有大量的仰韶龙山文化的古遗址，比如说最具有代表性的，或者说在世界范围内有影响的濮阳西水坡遗址，还有高城遗址。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西水坡遗址出土了距今6400年前的仰韶文化早期的用蚌壳堆塑的龙和虎的形象，这是在中国迄今发现的最早的确切的龙和虎的形象，周边还有其他相呼应的形象遗存。这个发现应该说引起学术界不仅是考古学界，还包括历史学界、古代思想史学界的巨大的震动。因为大家都知道战国到汉代流行四神的思想，即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但是没有想到6000多年前在濮阳发现的仰韶文化早期遗存，暗示着中国古代的四神思想可能具有久远的史前渊源。这方面社科院冯时教授有很深入的研究。

三、习近平总书记的系列指示为历史文化资源的运用指明了方向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文化兴、国运兴，文化强、民族强。

没有高度的文化自信，没有文化的繁荣兴盛，就没有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推动中华文明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激活其活力，把跨越时空，跨越国度，具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弘扬起来，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让中华文明同世界各国人民创造的丰富多彩的文明一道，为人类提供正确的精神指引和强大的精神动力。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了建设文化强国的目标，去年中办和国办下发了传承优秀传统文化、增强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的相关决定。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黄河文化的传承，指出：黄河文化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的根与魂，要推进黄河文化遗产的系统保护，守护好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要深入发掘黄河文化蕴含的时代价值，讲好黄河故事，延续历史文脉，坚定文化自信，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凝聚精神力量。

河南省委书记楼阳生同志也提出“行走河南读懂中国”的主题，强调历史文化的现代表达；河南省的十四五文旅规划，以及包括濮阳在内的各地都积极行动起来，结合本地历史文化资源，大力推动具有当地特色的文旅事业和产业融合发展，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影响日益广泛，为我国历史文化资源发掘传承发挥了示范作用。特别是在学界，我们也都高度关注从去年开始濮阳举办上古文化论坛，具有很深刻的意义。

四、国内对中华文明的宣传推广方面存在的不足

中华文明具有悠久的历史，取得了灿烂的成就，对人类文明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但是与此相比，我们的宣传手段和形式还远远不能匹配，很多成果还停留在学界的层面，没有变成家喻户晓的文化元素，我们的青少年对很多有价值的文化内容的了解，特别是生动的体验还远远不够。

比如，一直沿用到2020年的中学初中历史教科书中，最新的考古发现还是上个世纪70年代发现的河姆渡文化，我们40多年来这么多的考古成果，学生们都不知道，大家在脑子里头有的就是在初中课本上周口店北京猿人，然后山顶洞人，然后西安半坡，再就是河姆渡，此后改革开放几十年以来考古的成果竟然完全没有在历史教科书中体现。前年春天应教育部的委托对历史教科书进行修改，我才发现这个情况。可见我们之前关注也不够，于是我们新加了很多内容。这个例子表明，考古成果远远没有发挥其增强文化自信和民族凝聚力方面应当发挥的作用，在这方面我们应该值得反思。

又比如，近十年来有一个现象，美国的大型文旅项目，典型的如迪士尼乐园、环球影城争前恐后的大举进入中国市场，迪士尼乐园相继在上海和香港开园，环球影城于去年在北京开园迎客，分别占领了我们三个经济发达的地区，长三角、粤港澳和京津冀，国人对此尤其是青少年就趋之若鹜，一票难求。这些项目当然它是旅游项目，但是实际上这当中也是西方文化和价值观的体现，是西方文化在中国的大举进军，正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国青少年的价值观。尤其是最近我又了解了一下，又有乐高、普德赋、派拉蒙、小猪佩奇、Hello Kitty等8个外国的主题乐园集团，在我们国家将建设20个左右类似的主题乐园。这些当然对于活跃我们的文旅市场是有价值的，但是国内的主题乐园大量的被西方的集团所占领，我感到非常忧虑。如何改变这种情况，重新占领文旅市场，如何将考古发现和研究所揭示的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辉煌灿烂的中华文化，以及对世界文明的卓越贡献，以民众喜闻乐见的形式进行宣传普及，是摆在我国文化旅游界的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五、关于发掘历史文化资源，建设新时代水准的文旅设施的建议

为了更好地贯彻落实习总书记的一系列指示，贯彻党中央的决策以及十九届五中、六中全会精神，我在今年3月份刚刚举行的第十三届全国人大第五次会议期间提出建议，在十四五期间选择具有深厚历史积淀的中心城市，兴建反映中华文明历史和优秀传统文化的中华文明主题乐园，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占领中国旅游阵地。我们希望在这样穿越数千年文明史、充满精彩细节的超大型乐园中，利用实景体验并融合AR、VR、元宇宙等各种数字化在线技术，让游客沉浸式地感受中华文明的辉煌成就、丰富多彩的内涵。其实主题乐园的情景和故事来源非常丰富，因为我们中华文化太丰富了，我们拥有中华民族精神的古代神话，比如说女娲补天、夸父追日、后羿射日、神农尝百草、愚公移山等等，正如总书记讲的，这些神话跟西方的神话完全不同，除了精彩、丰富，还显示出我们中华民族的这种奋斗精神。还有比如大量古帝时代的传说，包括黄帝的时期就有很多的发明创造，虽然这些发明创造可能是各地方创造汇集到黄帝这个人和这个时期身上了，但实际上有很多历史的影子。比如说考古发现证明了中华文明的一系列的发明创造，比如说万年的稻、粟、黍的栽培，1万多年的制陶技术，9000年前开始出现的琢玉技术和玉器，都是世界上最早的。还有我们8000年前就有长8米的独木舟，8000多年前就有可以演奏乐器的古笛，并开始造酒。6000多年前以濮阳西水坡遗存为代表的龙的形象，4000多年瓷器的制造，还有几千年历史的中医中药、茶叶，还有我们先民的衣食住行，一系列的风俗、发明创造都是很好的题材。我们这些题材比起迪士尼乐园、环球影城内容要丰富的多得多。而且实际上如果把它再建起来，还有各个时代，比如商、周、汉、唐王朝等等，每一个都有一个大的场景场馆，比如说进到汉代，那就是汉代的衣食住行，它的风俗，包括皇帝的祭天等等的场景会非常的生动。我觉得这样一个主题乐园就是让遗迹、遗址和文物活起来的最好平台。

当然，除了这种在大型城市建设这种主题乐园外，在其他一些城市也可以建设具有运用各种数字化展示技术，反映当地历史文化特色的文旅项目。这个比如我们当然可以有那种文旅项目的“航空母舰”，但是也可以有“驱逐舰”。所以每个城市其实我们如果发掘的话，都有当地的历史文化，包括传说，文献相关的记载，还包括考古发现，这些都是可以的。比如说我们在成都可以建古蜀名馆，在杭州可以建良渚、吴越文明馆和南宋文化风情馆，在郑州可以建中华文明馆。濮阳也是一个可以有作为的地方，因为有太多的上前面讲的文献、古史传说和考古发现。我也了解到，濮阳这两年一直在积极酝酿建设比如上古文化旅游区的概念，还有推动挥公园的升级，还有弓箭大世界等等，我觉得这些都是非常好的理念，如果把它做起来的话，一定会成为文旅结合的一个样板。因为我觉得濮阳历史文化积淀这么深厚，有这么多现成的东西，我们实际上在有些城市，包括在我们去的城市，他们都苦于在古代文献或者古代历史上缺乏这样的素材，所以很多地方有经费、有愿望，有现代化设施，但是缺少丰厚的文化内涵。因为我要提出这个建议，我也对我们国内自己的主题乐园进行了一些调查。我发现比较普遍的问题就是形式大于内容，形式做得很炫，但是实际上内涵匮乏，所以只是炫一些造型、灯光色彩一类的。但是实际上恰恰我们国家不缺乏这种文化内涵，文化内涵太丰富了，但是迄今为止就缺乏我们做旅游的这些做乐园的和我们做文化的这种结合。所以我觉得濮阳结合自己的特点，比如说建设上古文明馆，建设弓箭大世界等等，当地的历史文化的这种内涵就出来了。所以如果是缺乏内涵，只是形式，只是炫技，只是灯光色彩，肯定很难延续。所以我们也看到我们国内的主题公园主题乐园昙花一现，一个重要原因是缺少内涵，大家看了一次那也就看看热闹而已，所以我觉得在这方面需要大大的加强。

主题乐园建设方和文化学者、考古学家，包括和当地文化学者的这种紧密的结合，要一起来发掘当地的文化内涵，以及共同来思考合适它的表达方式。比如说以龙这个为例，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精神图腾，作为龙的传人，濮阳这个龙迄今为止是我们考古发现当中年代最早的，而且是最确实的，所以我觉得完全可以建一个以龙为主题的，把中国几千年龙的演变做起来，各个时期龙的形象的汇集，然后龙的这种观念的形成发展，承载着中华民族的精神或者文化基因，在这方面如果做得好的话，濮阳龙的主题乐园或者叫主题馆，应该会成为濮阳文旅项目的一个龙头或者代表。另外比如还可以把实体设施建设加上运用当前十分流行的数字化技术，包括虚拟现实的技术，来呈现濮阳与古史传说中的五帝关系的故事，让游客在游玩当中感受和体验濮阳历史文化的厚重积淀与丰富内涵。所以我觉得在这方面我还是抱有很大的期待的。

另外我现在也关注元宇宙虚拟空间，在虚拟空间当中，我觉得更可以发挥濮阳历史文化的这种要素和积淀。因为年轻人现在很多都是在线上，如果做得好的话，线上线下结合，希望能够让全国的青少年足不出户就能在网上体现感受濮阳、了解濮阳，通过濮阳这个窗口，了解丰富多彩的中华文明内涵，我觉得这既是一种现代化的体验，也是一种重要的传播方式。

濮阳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中华文化的传承普及和文旅结合，令人感到鼓舞和欣慰，希望我们濮阳的人民能够以此增强我们的文化自信，知道濮阳是一个在中国历史上具有非常重要地位的城市，并希望能够在“行走河南，读懂中国”这样一系列文化呈现当中，在新时代文旅结合传承和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上发挥独特的作用。

希望濮阳的明天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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