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此安然的一天

雾一早就浓了，走在太岳山的坡道上

细雨如梦，或绵软，或舒展

两侧的云杉、白桦、红桦树枝叶上

水滴似星子闪烁

我没有惆怅与纠结

世间任何一样东西都不属于我

我不羡慕任何人

我所有的遭际，都不记得了

日子的缝隙，在林间已模糊不清

我为我有限的目力所及

感到欣慰，生活多路径

我有脚下蜿蜒的十多米硬化路面

和五十四个九月积攒的遇见

就够了。我正了正蓝色雨披领口

捋了捋额头上几缕华发

在时间的注目下，迈开有力的脚步

 2 

不张扬，不惧怕身临绝境

如黄芪具备清除我们腰膝酸软的特性

和崖岩心性相近，并肩的知己

一同拨开山谷的薄雾，舒展秋风的翅膀

下落中抚遍每一粒水珠

人间啊，这涛声浸颈

我要脚登岩石，伸出记忆里的纤细根须

拽紧日子的每一丝缝隙

在青龙溪瀑前，由青杨、黑檀、檬椴树

黄芪、青苔、崖壁上的灌木丛

从下午的濡湿里，去感知枝叶间触碰

纵使在山谷尽头遇见绝壁，我肃穆而立

静听生活与时间撞击发出涛声

从九月绝尘离去

 3 

那小鸟，舞动着黑白小翅膀

就要弹拨水面了

就像她，笑声招惹得茶槭树枝叶

和整个溪谷乱颤

小鸟就落在卵石上，树叶又落在小鸟上

林秀溪水流过时光

世间这源远流长的幸福啊……

 4 

雨停了。船尾的湖面翻卷起浪花

搅动思绪。我久久地望着

湖水碧绿而平静，鱼穿梭其间

如旧事移动。四周的山峦上

缀满了深绿的草木，藏在淡雾薄纱下

无声且从容

目光向上移动，我的生活

也步入浓雾中

一座峰尖的轮廓，不过是细节在隆起

一座更高的峰尖，又一个坎坷

被浓雾，抱在怀里

一座塔，低着头站在绝顶上

孤独，愈加若隐成模糊，秋风中

我感觉到颤栗

顺着他的目光，我发觉

身披薄纱的水面，浪花梳理着光阴

我等待着自己，将每一个日子

延伸到碧绿的龙泉湖水中

 5 

碑亭飞檐上的瓦楞草，起起落落里干瘪着

如果妙法师说出的禅语

我们都在听，当移步到失而复得的十八罗汉佛殿前

见了便为了了有何不了

慧生即觉生生还是无生

雨后濡湿的气息，从他口中吐出

缸中的蒲草，睡莲，无花果愈发沉静

暮色在撒网。了有何不了

生还是无生呢？我的思绪疯长

从童年走到青年，从壮年跋涉到中年

却发觉，瓦楞草

从世间的缝隙里扣紧着光阴

就如资寿寺里的他

和我们，落进暮色

 6 

身体里始终高擎着爱的灯盏

走进红崖峡谷

我便拥有了整个星空

 7 

秋雨快于我们抵达。如同此刻

暮色，洒在屋顶上

像一片屋瓦紧挨着屋瓦一片，接续的城墙

由高处低着头走向低处

我手扶城垛，环目四望，三百年的光阴

沿砖屋台阶，一层一层而下

一座城的大院，如流年

我们无法拒绝，即便是一再退让，从我的目光里

仍旧简约成横平竖直，就如眼前

街巷纵使纵横，拨开九月

一个汉子的胸前，仍旧清晰地缝缀着一朵

王字的胸花，花瓣上开满

“耕读勤勉，仁孝守信”的汉字家训。而我

一个文字都码放不齐的王家后人，一路从原平

到王家大院，坐火车三百公里奔赴

此刻被雨丝和暮色轻抚着

怅惘地低下羞愧的头颅

王建峰，笔名：语轩，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现居山西省原平市。作品散见于《星星》《诗选刊》《诗潮》《绿风》《中国诗歌》《中国新诗》《黄河》《山西文学》《都市》等刊物，有作品入选《2016中国诗歌年选》等多种诗歌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