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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火之火,仍在燃烧

2015-08-02 15:01:42来源:文汇报 记者:赵征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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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岁的王火,鹤发童颜,身体康健。本报记者赵征南摄
  本报记者赵征南
  “作家不可能脱离他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作家不应不关心他的国家、民族面临
世界不和谐的时局,作家应该情系人民,作家如果对过去、现在和未来没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失去了灵魂和责任。”
  这是王火在长篇小说《东方阴影》的封面上写下的话。王火本名王洪溥,原籍江苏省南通市如东县,1924年7月生于上海。选择“王火”为自己的笔名,是“想用熊熊烈火烧掉旧社会”。在他的笔下,七十年前的那场民族救亡的战火仍在炽烈燃烧。
  作为那场战火的亲历者,他的烈火始于“孤岛”的“亡国奴”生活,那时他的“创作”形式是发抗日传单;抗战胜利后,举国欢庆,他亲历战争审判,用一篇篇新闻揭露对猖狂战犯的纵容;解放后,他以亲身经历为素材完成长篇巨著《战争和人》,摘得第四届茅盾文学奖;再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老人的不少作品以情取胜,在“悼亡伤逝”中寄托对故人的哀思。
  继去年5月,中国现代文学馆设立“王火文库”后,“王火文集”的整理又被提上议事日程。
  7月底,记者来到王火位于成都市大石西路的家中采访。从他口中,《战争和人》第一部卷首的那段著名话语变得逐渐明晰:“有时候,一个人或一家人的故事,可以清楚而有力地反映一个时代。”
  
南京路上撒下抗日传单
  7月的午后,成都酷暑难耐,大石西路36号四川新闻出版局宿舍窗外绿柳成荫,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噔噔噔——”脚步声急促有力,让人很难相信,前来开门的是一位91岁的老人。王老这两年瘦了不少,但依然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腿脚灵便,甚至和子女抢着开门、接电话。
  八个月大的重孙子既给老人带来了四世同堂的喜悦,也使他的生活多了些许困扰。王火拿出鞋套说:“以前来我家是从来没有脱鞋或是穿鞋套这些规矩的。现在重孙子成天在地上爬来爬去,为了保持地面清洁,保姆要求必须用鞋套。可我总觉得对客人不大礼貌,所以还请你见谅。”
  老人家的客厅被高高的书柜“包围”着,爱人凌起凤的照片摆在正中央。凌起凤2011年去世后,大女儿王凌就担负起了照顾父亲的重任。每天上午,她会给父亲炖两碗汤,一碗是枸杞汤,另一碗是以各种贵重药材炖制的延寿汤药。然而,王火常常喝不完,他的饮食习惯无拘无束、百无禁忌。令人格外吃惊的是,年过耄耋的他,餐后必须要吃一支冰淇淋。
  “我的视力退化得比较厉害,看小字要老花镜、放大镜双管齐下,记性也不如从前,现已很少提笔。但是,得益于年轻时注重锻炼,总的来说,跟同龄人相比,我的身体还是不错的。我很喜欢和年轻人聊天,不喜欢和老人聊,因为老人每张口,就是自己又得了什么病。但是四川百岁老作家马识途除外,我喜欢和他聊,我们俩不聊病,只聊人生。”王火说。
  走进王火的“书房”,看到书柜、地板、桌面……视野范围内尽是书。后来才知道,这间满是书籍和手稿的屋子只是他的会客厅,真正的书房在房子的另一头。他说:“我写的很多书都捐出去了,那些书记录的是我所了解的抗战。它们本身对我已不重要,因为早已铭记在我的脑海中,因而不如送给那些有需要的人,让更多的人记住抗战烽火。”
  对王老而言,那场“火”就是不愿做亡国奴的怒火。
  时光倒回至1938年的秋天,王火跟随父亲从香港回到了上海租界。当时,日寇已占领上海,他们在外白渡桥设下关卡。中国人从租界进入日占虹口区,都要向日军岗哨鞠躬方可通行。
  由于日本尚未与英美开战,租界处于相对和平的状态,被称为“孤岛”。这段刻骨铭心的“孤岛岁月”为王火带来的不仅是“亡国”之苦,还点燃了他的反抗之火。在东吴附中初中部读书时,粉笔很便宜,一分钱两根,他经常和好友俞伯良、陈鑫如一起,藏起粉笔,趁着夜色,跑到夜间人烟稀少的汉口路文化街,在墙上写标语:“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抗战必胜”、“枪毙汉奸”,写完后,几个人“开心地把家还”。
  后来,他们觉得在墙上写大字太耗费时间,而且影响太小,于是决定发传单。他们从街上买来彩色的油光薄纸,将纸裁成三指宽的纸条,写上标语后撒到文化街。
  即使在租界,发抗日传单也是禁忌,他们此行受到了日伪特务的干扰。因而,一直到进了高中,三个小伙伴才再次出手。
  王火的高中在南京东路东首慈淑大楼里。此楼的一二层是商场,一面邻着热闹的南京路,另一面靠着冷清的山东路,“地形绝佳”。这一次,他们足足写了六百多份传单。晚上,从山东路的后门和侧门分头进入大楼,在四楼集合后,将传单从楼梯口转弯处朝商场的南京路大门撒下,然后飞速溜了下来。“下楼后,我们看见大门口很多进出商场的人拿着传单边看边议论,不由得心里乐开了花。”王火说。
  
刻骨铭心的“最后一课”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驻沪日军趁着夜色轰炸黄浦江上的英美战舰。那夜,王火在梦中被隆隆的炮火声和飞机的轰鸣声惊醒。由于坊间早有日本向英美宣战的传言,风云骤变的感觉让王火非常不安,彻夜难眠。
  第二天上学,王火一路上听到的都是对前一晚炮火声的谈论,大家忧心忡忡。有人说:“看来,日本兵今天要开进租界了……”对战争的恐惧扑面而来。“孤岛”再也不是世外桃源,上海将彻底陷入日本侵略者的魔爪之中。
  那一天,教室里只来了5个同学。悲壮的情绪弥漫在教室内。俞伯良突然用粉笔在黑板中央端端正正地写了四个大字——最后一课。教室里的学生都知道法国作家都德的《最后一课》,这样的命运也将降临到他们身上:或许今后他们再也看不到爱国进步的书籍,国文课也会变成日文课,这些可怕的预感像刀子一样扎进学生们的心脏。越来越多的学生走上前,写下“最后一课”,很快就将整块黑板填满。王火的满腔屈辱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此时,日本兵进城了。
  王火从窗口俯瞰南京路:外滩方向列队走来一队“东洋鬼子”,从海军太阳旗可以判断,这是一支海军陆战队。他们身着蓝色制服,戴着钢盔,全副武装,奏着粗暴的军乐,以分列式的队形,迈着八字步耀武扬威地横行。
  “今后我就是日军铁蹄下的亡国奴了。”王火此刻想到,“要是我当时有一颗手榴弹,一定扔下去。”
  教室门响,王火的国文老师王佐才走了进来。王佐才看到了黑板上的“最后一课”,没有像往常一样按着课文顺序往下讲,而是先将没写“最后一课”的地方擦干净,又用粉笔写下了“新亭对泣”。他说:“今天请大家将课本往后翻,我来讲《新亭对泣》这一课。”
  老师说,《新亭对泣》反映了东晋初建时,面对匈奴侵占北方大片国土的现状,有些官吏希望偏安东南,成天唉声叹气,有些时刻抱有匡复中原之志,慷慨激昂。此时,王火开始明白今天为何要上《新亭对泣》,中国青年太需要这样一篇文章了。
  讲完课文,王佐才的最后一段话,王火至今铭记在心:“即使落泪,也要记住哭没有用!今后,只要你们记得曾经有一位58岁的国文老师给你们上过这样一堂课,那我也算没白教你们这些学生了。”
  让王火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真是他在东吴附中的最后一课。1942年7月,不愿做亡国奴的他离开“下江”故乡,前往大后方。
  王老向记者讲述了一段从未没有对别人说过的生活。1945年,王火已在重庆北碚的复旦大学读书,有空时会摆渡过江,到四川江津的凌起凤家中看望。那个夏天,日本天皇颁布投降昭书的消息传到中国,他在凌家通过广播听到了这一消息。
  “那是我这辈子最激动的时刻。”王老说。
  听到日本投降的消息后,凌起凤却默默地坐着发呆,不时擦拭眼角边的泪花——她的二姐夫是一名空军飞行员,对日作战中和敌人同归于尽,二姐闻讯后心脏病突发身亡。
  很快,整个江津城都轰动了,炮仗声比过年还响。知道日本投降的消息,人们从自家跑出来,敲锣打鼓,没有锣鼓的就拿脸盆或瓷缸敲了起来。百姓欢天喜地,自发地组织起了游行,一个人遇到了一群人会自动加入,一队人遇到了大队人马也会自动加入,涓涓细流立马汇聚成滔滔江河。
  让王火印象更深的还是晚上,人们丝毫没有睡意,每家每户都有人拿着火把走出来,江津城如同被一条火龙缠绕一般。人们笑着、哭着,整座城市陷入狂欢,大家觉得“哎呀,光明来了”。
  
“抗战线”和“贪腐线”
  王火一生最辉煌的成就,还是聚焦“西安事变”至1946年3月间中国社会的抗战三部曲《战争和人》。似乎之前所有的人生经历,都是在为此书做积累。解放后,王火开始整理抗战思绪。最初,他构思《一去不复返的时代》,想用一百万字,从西安事变写到南京解放。后来,他萌生了用三句古诗做书名的想法,即《月落乌啼霜满天》、《山在虚无缥缈间》、《枫叶荻花秋瑟瑟》,时间只延伸到解放战争爆发。在上海总工会任职期间,他利用业余时间开始创作。
  1953年,他被调职北京工作。在三年困难时期,他深夜听着窗外北风呼啸,顶着寒冷,饿着肚子,在寝室中奋笔疾书,突击完成了120万字的初稿。文革时,初稿被说成“文艺黑线的产物”,稿子被拿去展览,王火因此被批斗,不得已,他愤而将书稿付之一炬。
  文革结束后,多位老友劝他重写三部曲。此时,他55岁,与明史学家谈迁重写《国榷》的年龄相同。“太阳下去了,还会升起来。”在山东沂蒙山区,王火将日渐下降的精力完全投入到创作中,多少个日日夜夜过去了,他写下了数公斤重的稿纸,写完了第一部。
  由于第二部、第三部的故事情节都牵涉到大后方,再加上四川同窗的邀请,王火在辗转上海、南京、香港、重庆、北京、山东等地后,终于在上世纪80年代定居成都。然而,一次因见义勇为造成的意外险些让三部曲再次“夭折”:为了救一个掉在沟里的女孩,王火头撞到钢管上,左眼失明。但王火并未放弃,将过去浪费的光阴夺回来的激情激励着他,他靠着一只右眼完成了余下两部。1993年,三部曲以《战争和人》为总名集成一套出版。1997年,该书获得了第四届茅盾文学奖。
  在《战争和人》里,童霜威从一个政治上无依无靠、被日渐冷落的国民党官员,逐步变成敢于斗争、敢于革命的民主战士,他的原型正是王火的父亲,曾任国民政府中央公务员惩戒委员会专任委员的王开疆;而童霜威之子,从贵族子弟成长为进步青年的童家霆,人物原型正是王火……
  “一个人或一家人的故事,可以清楚而有力地反映一个时代。”《战争和人》这句著名的卷首语,是对这本著作的最好诠释。
  “《战争和人》是成功的。在后来研究者的评论中,最大的争议在于书中并非当代人的说话方式恐不为读者接受。不过我认为这个缺点反而是个优点,书中描述的是抗战时期真实的南京、上海、香港、武汉、中原和大后方,当年,人们就是那么说话的。”王老强调说。
  他认为,《战争和人》的与众不同之处,一是在于覆盖面较广,体现了大后方、根据地、沦陷区的生活百态;二是与一般的抗日作品不同,它不单单描述苦难中国的悲惨历史,书里也不仅有希望、信念、理想,有饱含着爱国主义和民族精神这条“抗日线”,还有一条“贪腐线”,即国民党从抗日以来的逐步堕落——“日本败亡了,国民党烂完了”。
  “在大后方的生活,让我彻底看清了国民党政权的贪腐本质。我觉得必须让人知道,战后的腐败让它很快走上了不归路。这在当代,依旧值得警醒。”王火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故人相继离去。在去年出版的《九十回眸》中,王火专门写了一章“悼亡伤逝”,其中,与凌起凤的爱情故事《长相依》最为感人。“解放后,身处台湾的她,抛弃荣华富贵,在香港为了不让家人受牵连‘假自杀’,突破重重阻隔来大陆和我在一起,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在《战争和人》中,我把她称为我创作的‘大后方’。”王火说,“我们俩从未吵过架,不是因为我们的脾气有多好,而是我们的感情足够深。”
  2012年,王火从成都回上海。他走进成都南路99弄5号楼旧居,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过往的回忆历历在目:一楼的五彩窗户还在,“当当当”敲三下,是他和地下党约定的开门暗号;客厅的吊灯也在,当年,他为了掩护地下党启用“吊灯机关”,推动吊灯将人藏进空房间,随后把吊灯下的桌子移走,不露痕迹。
  采访的最后,王火提醒记者关注“孤军营”的命运。老人的思绪又回到70多年前,当年,他、俞伯良、陈鑫如三个中学生买了一束通红的月季花,前往位于租界的胶州路“孤军营”,看望谢晋元团长和八百壮士。在升旗的努力已经失败的情况下,谢晋元带着战士们依旧士气高昂,整齐地高喊口号跑步上操。面对上官团附“我们很惭愧!没有战死疆场,却奉命撤退到了这里!对不起全国民众”的道歉,小伙伴的心中回荡着难以平静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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