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04 08:18 中青报青年商旅 特约撰稿 蔡 毅  3月31日，河南周口市，几位村民在林地里拢坟。

    清明是中国人祭奠祖先的节日。

    随着清明临近，河南周口一场平坟与圆坟的拉锯战，也进入了关键阶段。

    清明节前几天，周口市政府通过媒体下发通知，决定在全市开展文明祭扫活动： “对已平掉又重新拢起的坟头，要做好群众工作，逐步恢复耕作，制止借用清明节之机进行重新拢坟。”

    但民众并不买账，没有祖坟怎么祭奠祖先？段庄村一位村民说：“我们这里重新拢起来的坟头，现在占三四成，估计过了清明节会恢复到90%。”

    这场拉锯战从去年春天开始，持续了一整年。

    周口，创出河南平坟的主要战绩

    响应河南省领导平坟号召的城市，最初不是周口。南阳市此前有了平坟计划与行动，但因民众阻力过大而搁浅。2012年5月，时任河南省政协常委的赵克罗，发微博批评南阳市平坟政策后，迫于压力删除相关微博，但南阳的平坟运动已经中止。

    也是5月，周口市长岳文海就殡葬改革工作做批示：“此事已无退路，是一场革命，攻坚战。”于是，周口的平坟速度远远超过了南阳。有媒体报道称，在周口市商水县，村干部不带头平坟就免职，教师不带头就停课，党员不带头就开除党籍。

    有了足够的压力，就有了辉煌的战绩。据统计，周口有340万座坟墓。周口市民政局社会事务科科长胡朝阳称，至2012年11月22日，已有300多万个坟头先后被平掉。

    国家新政增添百姓信心，春节圆坟超百万

    周口平坟期间，也发生过群众上访和死人事件，但局势大体上比较平稳。

    其中影响较大的一件事，是赵克罗因为反对平坟失去了省政协常委与委员身份，这让人们看到周口强制执行平坟，不仅与中国法治有关，更与中国赖以生存的政治生活与文化平衡，有着深刻的联系。于是众多媒体和民众舆论，对周口平坟给予道义上的指责。

    11月9日，中国政府网公布了国务院第628号令，对《殡葬管理条例》第二十条进行修改，原规定“将应当火化的遗体土葬，或者在公墓和农村的公益性墓地以外的其他地方埋葬遗体、建造坟墓的，由民政部门责令限期改正；拒不改正的，可以强制执行”，其中的“拒不改正的，可以强制执行”被删除。

    国家的新政从制度层面，改变了强制执行平坟的恶政。就是这个条款，促发了民众圆坟的愿望。

    有消息称，2013年春节，一日之内，民众自发圆坟一百多万座。“圆坟的时候光明正大，坦然自得，没有偷偷摸摸的感觉。”一位村民说，“符合民意的东西会自然推进，而百姓不认可的，即使用强权压迫也不会奏效。”

    人民日报也在官方微博发表了微评论：“即便平坟真为长远发展考虑，也不应该践踏中华民族认祖归宗的文化底线，更不应该用运动式执法将民意碾得粉碎。”

    在民众眼里，祖坟是不能没有的

    河南地处国之中央，是中华文明的核心发源地，传统历史文化氛围浓郁的地方。以周口为例，这里有两位先人坟墓成为著名旅游景点，是外地游客必去之处。

    一位是中国新三皇之首的伏羲，每年农历二月二到三月三，对这位人文始祖的祭拜活动轰轰烈烈。那时候，即使是号令平坟的省市领导也要来这里祭拜。

    另一位，则是在二十世纪中国做过最短期皇帝的袁世凯，有了他的墓地存在，历史就多了一个参照坐标点。

    普通百姓的祖坟，具有的是另外一种意义，切切实实存在，看得见摸得着。比如某县王氏家族的墓地，顶端是一座300多年历史的古墓，埋葬着家族的先祖；10多代子孙的166座墓穴，按辈份分别排列。

    有了祖坟在，这一家族就有了向心的凝聚力和向上的激励力量。

    “大不过再平掉，等清明节再圆坟。”

    对于平坟和圆坟，周口百姓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大不过再平掉，等清明节再圆坟。”有的县圆起来的坟多，占平掉的90%；有的县少一些，只有30%。其余的人稳重一些，等待观望，到清明时再圆坟也不迟。

    当地政府看到了这一点，在春节后开始实施第二次平坟的相关计划。

    “二次平坟”最积极的，仍是去年平坟中的典型商水县。商水县前史村网友称，村广播通知圆起来的坟必须再平，否则罚款1000元，强行掘出。扶沟县一位村支书说，他接到镇里的指令，要求平掉春节期间圆起来的旧坟。“我们一两天就平完了。”他们把坟尖的土散去，算是平坟，等到清明再拢起来。

    赵克罗也发了一条微博，继续反对平坟：“周口各级政府果真要与中央对着干吗? 视国务院殡葬文件和农业部表态为何物? 周口是法外之地吗？ ”

    时至今日，较量双方有了变化，先前是普通民众对抗地方政府，现在是地方官员不肯认错的政治理念，对抗民意体现出的敬重祖先的文化信念。这场拉锯战谁胜谁负，在内里可能有了分晓，在外部必然还要折腾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