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爱一人:文学泰斗王叔岷的爱情“诗路”


王叔岷与杨尚淑夫妇合影
从前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原来,这是真的……
2月13日,文学泰斗王叔岷的一册诗作从成都龙泉驿区档案馆“流出”,像日记一样,诗记录下王叔岷记录的人生点滴。其中,与夫人杨尚淑有关的内容,还原了一段一生只爱一个人的故事。

1935年于成都四川大学文学院 中文系摄
遇见爱书香才子牵手望族小姐
“(1936年)春,经媒妁之言与潼南县双江镇杨姓望族女公子尚淑小姐订婚。尚淑盈盈丰美,方就读建国女子高中部,是富家小姐读书处。订婚后,不告诉我,便回家乡,不再读书了”。
这一年,22岁的王叔岷初见19岁的杨尚淑。年至九旬,王叔岷依然能清楚记起,第一次见到杨尚淑时,她略微丰盈的样子。
那时候,王家是书香之家,用王叔岷自己的话说,“仅小康”。杨尚淑则出身望族,为烈士杨闇公(杨尚述)、前国家主席杨尚昆的堂妹。两人结婚时,礼堂订在当时的成都打铜街明湖春餐厅,喜筵二十棹,“可说相当奢华,”王叔岷说,他当时还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读书而外,对家庭没有补助,如此耗费都因为父母对两人的爱,让他自觉惭愧。

先生在川大文学院留影
相信爱不怕先生讨人爱,常邀“女粉丝”到家来
“她非常豁达,信任我,这很难得。”夫妻相处,这是杨尚淑最让王叔岷动容之处。
从北大文科研究所毕业后,王叔岷主要供职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与台湾大学中文系,期间曾到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等地教学十余年。他将传统文化的精髓内化于心,外化于形,得到所有学生的追捧和崇拜,其中包括无数女学生。
王叔岷说,女学生们经常找他请教文学,也喜欢找他聊国家大事,生活琐事,个人心事,无所不谈,“尚淑从不气恼,大方邀请她们到家里。”
王叔岷曾回忆一位叫娟娟的女子,说与自己一见如故,常到王叔岷的宿舍聊天,很晚才回。那时王叔岷一人在李庄求学,正在等待杨尚淑和小女儿搬来同住。有一次,聊天至深夜,娟娟竟然主动把门关上不走了,坦然睡在了王叔岷宿舍的一张大床上。见此,王叔岷则睡了另一张小床。不过,两人共处一室过夜的事情则被旁人致以冷语谣言。“我无话可说,”王叔岷讲,妻子杨尚淑也并没有以此事责难,后来娟娟仍会偶尔到访,杨尚淑和她相处甚欢。

川大档案馆存王叔岷毕业证存根
坚守爱记情终生不他移,31年未再娶
杨尚淑给予丈夫一生的信任,王叔岷还给妻子终生不移的深情。
1976年7月,杨尚淑被查出肺癌,此后走路越来越困难。“她仍然喜欢看电影,所以晚上我还是像过去那样,常常带她去看电影。”在王叔岷的回忆中,饱含对妻子的怜惜,“后来严重到只能住在医院,我就每天下课后去陪她。”
1977年3月,杨尚淑离世。这一年,63岁的王叔岷与60岁的杨尚淑阴阳永隔。杨尚淑生前曾说过,“世变无常,我愿先走”,王叔岷念及此最感叹,“竟然一语成谶。”
妻子走后,王叔岷多年孤居治学,台静农等好友都劝他续弦,女儿王国孆也希望父亲再找个伴,可他并不动心,还专门写了一首《谢续弦》诗:庄周妻既卒,不闻复续弦,陶潜有继室,乃由助耕田。我今无旧业,何庸缔新缘,矧乃孤鹤性,不为俗情牵。但得琴书趣,足以乐余年,愿言谢诸子,此心金石坚。
王叔岷说,“我认为人一生只应该结一次婚,夫妇是前生的情缘,也可说是情债,债还完了,不要再负债了。”在此后十余年怀念杨尚淑的诗里,能读到王叔岷记情终生不他移的坚定——“南园永诀泪沾襟,乱世恩情海样深。”“谁解痴顽心,澄明如止水。”
直到2008年去世,王叔岷仍然是一个人。

杨尚淑
新闻附件:王叔岷诗选
1936年,22岁的王叔岷和19岁的杨尚淑相识。处在恋爱阶段的王叔岷,作诗以寄相思之情:
月夜有所思
皎皎初升月,清辉照我床。心中怀抑郁,信步出彷徨。
夜静蟾行缓,秋深雁过忙。如何思有寄,怅望隔他乡。
破梦
柔情欹枕不禁探,斜月梅花入梦酣。
妬煞霜钟频报晓,破人幽梦到潼南。
冬夜寄尚淑
金猊香煖梦模糊,似为相思减雪肤。
花月春风因有约,莫忘珍重赴成都。
1938年春,王叔岷在明湖与杨尚淑完婚。先生的诗作记录了这段新婚蜜月的美好:
偕尚淑玩月
小院人双璧,中天月一梳。
好情融好景,休问夜何如。
1977年杨尚淑离世。对亡妻遗容,先生不禁感赋:
惯以祥和调瑟琴,恩情永系卌年心,
先归已了平生愿,独对遗容泪满襟!
杨尚淑生前于宿舍庭前种九重葛,夏日盛开,王叔岷触景伤怀:
悲怀三月无从遣,始信庄生击缶难。
忍对庭花迎夏放,亡妻手种不堪看!
庄子妻死,鼓盆而歌(《庄子 至乐》篇),我愧不能也!
多年来王叔岷孤居治学教书,旁人多劝他续弦,好友台静农也曾劝他两次,他并不动心,作《谢续弦》诗:
庄周妻既卒,不闻复续弦,陶潜有继室,乃由助耕田。
我今无旧业,何庸缔新缘,矧乃孤鹤性,不为俗情牵。
但得琴书趣,足以乐余年,愿言谢诸子,此心金石坚。
1987年3月5日,时值杨尚淑逝世十周年祭日,王叔岷作诗怀念夫人。
悲情
内子尚淑逝世于南洋大学已十年矣
南园永诀泪沾襟,乱世恩情海样深。
满眼繁花悲往事,空房寂寞十年心。
3月18日,王叔岷因感念夫人的情意,复写一首不再续弦的诗。
明心
丧妻当续弦,劝慰常光耳。
谁解痴顽心,澄明如止水。
人物介绍:王叔岷(1914-2008),名邦濬、字叔岷、号慕庐、以字行,现成都市东郊洛带镇下街人,生前长期供职于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和台湾大学。1939年四川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后师从傅斯年,1943年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硕士毕业。主要研究方向为《庄子》、《史记》、先秦诸子、斠雠学,其集大成之作有《庄子校诠》、《史记斠证》、《左传考校》、《斠雠学》等,是海内外广受推崇的历史语言学家、文学泰斗、校雠名家。
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 李媛莉(资料来源:龙泉驿区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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