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穆、侯、元、曹、李、王的老乡们，你也许是胡人后裔

2016-09-14 11:09:57来源：汾阳老乡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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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汾阳新发现：姓穆、侯、元、曹、李、王的老乡们，你也许是胡人后裔

唐代汾阳的胡人后裔
——《汾阳博物馆藏墓志汇编》札记
作者：刘勇

近日著名的人文旅行家、资深旅游媒体人刘勇先生在阅读王仲璋先生主编的《汾阳博物馆藏墓志汇编》一书时发现，该书选择50方唐代墓志铭的拓片、录文和注释，对历史信息保存和研究大有裨益，颇有可补史料之内容。
民族融合是北朝隋唐历史上的重要现象，就此，《汇编》所收录墓志有很多实例为佐证。从下面的初步梳理来看，在汾阳活动的的胡人后裔中，有鲜卑族的几大著名姓氏——穆、侯、元、慕容，也有中亚粟特人曹氏、稽胡后裔王氏、李氏，他们都逐渐成为汉族的一部分，这正是胡汉民族大融合的在汾阳这个具体个案的真实写照。见微知著，在此背景下，盛唐成为古中国的辉煌时代。

1 昭武九姓（粟特）曹氏
曹君墓志
第2-3页
墓主曹怡

    “君讳怡，字愿悦，隰城人也。曹叔振铎，周文之贻，建国命氏即其后也。祖贵，齐壮武将军，父遵，皇朝介州萨宝府车骑骑都尉，君……起家元从，……于是绶公骑都尉。……永徽六年景辰奄卒私第，春秋七十有五。”
     此墓志所书曹家之祖追溯到春秋的姬姓曹国，显然是附会。看后文即知其本出。墓志主人其祖为北齐军官，而其父的职位为唐代介州的萨宝府车骑骑都尉。介州即今介休，和汾阳相近。所谓萨宝府为北朝到隋唐时管理中亚在华人员之专设管理机构，其长官为中亚粟特人。在太原西南王郭村出土的唐代虞弘墓为我们展现了粟特文化的很多内容，其墓志里提到虞弘在北周末年的大象末(580年)，“兼领并、代、介三州乡团，检校萨保府”。与曹怡墓志对应互证，我们可以知道在当时汾河流域有多个中亚胡人聚居地，有萨宝（保）府的设置，萨宝一名据研究也是粟特语的音译。确切含义待考。汉唐时期的中亚绿洲人，被称为昭武九姓胡人，其中的曹国人以曹为姓，当然这也是音译而来。本墓志主人的家族就是中亚曹国人定居汾阳的一支。
    对萨宝府的官员体制，尚未可知。墓志中的车骑骑都尉应是武职。墓主人曹怡因为跟随李渊起兵，被称为“起家元从”，被授予骑都尉，可能是其父曾任职位的简称。此一职位如果因为是从龙起兵才被授予，说明不是世袭职位。另一可能，这是属于萨宝府内部的常设武装的军官职位，和府兵制的军府内的果毅都尉之类类似。车骑骑都尉和骑都尉为不同的等级武官名。

2 鲜卑丘穆陵氏穆氏
大唐故将军王果账下穆君志并序
第37页

墓主为穆循,西河人,即汾阳人。志里说墓主是“后魏郁兴王之裔。祖国，隋任太仆寺丞，父达，唐任陪戎校尉。”

北魏孝文帝改革时，改丘穆陵氏为穆姓，是当时鲜卑贵族里比较显赫的姓氏。此墓志中的后魏即北魏。目前的史料中尚未看到丘穆陵家族中的显赫人物受封或去世后追赐郁兴王者。太仆寺，负责官方马业事务，陪戎校尉，唐代下级武官名。墓主的祖父两代或为马政管理，或为下层军官，到了墓主这代也依然是在将军王果账下，可见，此支鲜卑人定居西河，今汾阳后，依然是武人世家，保持着鲜卑人多为国家军人的状况。

3鲜卑侯氏
大唐故上谷郡侯府君墓志铭
第46-47页

墓主侯惩。

墓志写道：“君讳法惩，字惩。本家上谷，远祖北齐司徒景之裔孙。……曾祖敬珍，隋浩州户曹……袟满遂家此，今为隰城人也。祖龛，皇朝汾州博士……父仁师，隰城县录事。”又说墓主“礼乐名流，魁梧长者，还雅爱一乘，所以四远沙门必造于公之门下……遂为亲读一切经一遍。”

墓志中的北齐司徒景即侯景。侯景在北齐、西魏、南梁之间反复无常，攻占建康，梁武帝饿死台城。侯景之乱改变了南北朝后期历史。虽然历史对侯景的评价比较负面，但本支侯氏还是追认其为祖。

北魏有侯伏侯氏，后改侯氏。正史中的《魏书》、《周书》记载有侯刚、侯渊、侯植等人均为后改汉姓。侯景，怀朔镇人，属六镇之一，自认鲜卑。现在有学者认为其为羯族。实际上汉人史书中多用凶羯来泛指残暴的异族敌人，不能一并都归为石勒所属的羯族。侯景还应为鲜卑。

又上谷侯氏本为汉族郡望，北魏胡人侯氏改姓者多附会于此，以显赫其家室，此墓志铭正属此类。

按照常理，古人的名和字是互相呼应的关系。但此墓主居然名和字中均有惩字。也是魏晋隋唐时期名字使用尚未规范的体现。墓主的曾祖起定居西河，今汾阳。自其祖、父开始，此鲜卑侯家后人多有文采，到墓主人则对佛教教义熟悉，以致成为远近闻名的”礼乐名流”了。这是北方胡人汉化的一个实例。

4 稽胡（山胡）王氏
唐故王君墓志铭并序
第56-57页
墓主王元节

    “君讳元节，字先操，昌化郡离石人也。其初出自有周后稷之苗裔。文王之胤，王龟之后。因官命职，遂居此焉。……曾祖雅，齐任魏郡太守，祖风庐，隋任楼烦郡司马。父谷，……任离石府校尉。君……谧随辅左羽林飞骑。春秋五十有三，……以开元十二年七月五日终于私第。……夫人莫遮氏……以天宝十一载岁次壬辰十一月甲辰朔六日已酉合葬四皓西原，礼也。……西迫郡城，……前临南汉刘王营之留踪。却眺高岩，古人遗迹犹在。”
    墓志先追溯墓主祖先到周代王姓起源，和前面第一条曹君墓志一样，都为附会，未可信。其祖、父均为中下级武官，其父为军府军官，墓主本人更是羽林飞骑，即羽林军骑兵。可见此家族的武人传统。关键在墓志记载其夫人为莫遮氏。莫遮即莫折，为羌族大姓。而羌族中大姓钳耳后改汉姓即时王姓。我们知道，在刘聪统治时期，有大批氐羌民族在其管辖之下。北魏中后期，在陕北的羌人多次参与反抗活动，被镇压后，很多豪族被强迫迁徙。此墓主王氏家族的出处很可能是羌人大族钳耳所改的王氏。钳耳和莫遮同为羌族大姓，互相通婚，是很正常的事。
    北方胡族中多有王姓，如匈奴、乌丸、羯等。而墓志中记录的四皓，今天当地仍有上、下四皓村存在。我在村公路边还看到了一块残存的高大夯土遗迹。墓志所说南汉刘王营，即为南匈奴贵族刘渊起兵后的军事堡垒。墓志文字称我们现在说的匈奴汉国为南汉，或许是当时对十六国各政权的地方称呼并不统一。如后一条《慕容公志》里将现在我们称呼的前燕写为南燕。此地为南匈奴活动故地，墓志中又特别提到刘王营，墓志主人家族为匈奴后裔的可能也很大。此地曾在2008年出土元代石经幢，上面记载有刘渊行宫。这和本墓志所说的刘王营其实是一回事。大概是年代久远，唐代人还记得清楚的堡垒遗址，到了元代成为行宫了。
    吕梁山区本是南匈奴根据地，北朝中期以后，民族迁徙导致分布地区改变，以南匈奴五部后裔为号召，在陕北、晋西北的来自各种杂胡都统称为稽胡（山胡），一说稽胡就是部分匈奴人或分散的匈奴人的意思。到了王元节夫妇生活的唐代中期，离石的稽胡人成为编户齐民、国家的军事力量。这从墓主几代人的从军生涯中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综上，王元节的远祖可能是羌或南匈奴，唐代中期，这些民族名称都已过时。吕梁胡人从北周后期开始已统称为稽胡，而稽胡这个名字到盛唐也逐渐不再使用，大部分稽胡人和汉人同化了。
    另，此墓志铭本出土地应在离石。《汇编》记载为汾阳栗家庄村出土。故在此一并试析。

5鲜卑慕容氏
慕容公志
第58-59页
墓主慕容义

    “处士讳义，字忠义。南燕太宰侍中太原王恪之裔也。……前秦鸱号，北凉虎据，灭宗社臣，子孙今为西河人。祖君白石，府左果毅。父斌，上柱国……公……小乡曲之誉，陋山林之隐……春秋七十有七遘疾，天宝十三载四月廿九日终于家第。”
    慕容，出于鲜卑慕容部。此墓主慕容义未出仕，所以称为处士。和上条侯惩墓志一样，名和字的使用有当时特点。
    墓志中的太原王慕容恪为前燕名臣，此处称为南燕，或许是当时各地对十六国各政权并未统一。后者北凉，《汇编》注释为十六国之北凉。但根据上下文和史料，慕容部建立的前燕被前秦消灭，后燕被北魏灭亡。都和割据河西的北凉无关。此处的北凉应该是指北魏政权。这支慕容氏在接连几次政权更迭后，定居西河，今汾阳。府左果毅，是指唐代府兵制的折冲府副都尉。上柱国则是高等级的唐代勋官，多授给军人。到唐中后期，北朝后期显赫的上柱国名号，已经泛滥。由此可见墓主的祖父都是军人，这支慕容氏在唐前中期还保持了武人的本色。

6鲜卑拓跋元氏
唐故河南元府君墓志铭并序
第72-73页
墓主元子建

“元，著姓也。……文帝姓拓跋，奄有区夏，分枝引派，名氏日元。府君即其裔也。高祖孝通，隋朝殿中侍御改并州刺史，曾祖玄德，皇西河郡开国公，食封膏腴良田四十顷，在太平乡界……祖贵敬，考讳希仙，俱有试官，纵逸不仕。……自玆昄籍贯太原文水县……府君……文质彬彬，颖耀当代，顷试忻州高城府别将，清机敏识，乡党推能，县大人每有公家筹议咸清详之……时开成二年十月十三日，终于文水武劳私第，享龄六十九。……夫人渤海高氏……府君弟昢，……四任府官，历伊川、平皋、崇儒、丰川等府，一任别将，三任果毅都尉。以大和八年十月七日即逝于武劳墅居，享年六十。……府君有嗣子六人……次子汾州唐口寺僧居静……丰川叔父有嗣子一人为翁，留有孤女竟空寺尼常用。
元氏，北魏国姓，孝文帝改为元氏。此支元氏后定居汾阳临县文水，大约在唐中期。墓主元子建的曾祖时期已在太平乡有封田40顷。今汾阳有太平村。可见是相当有势力的地主。而墓主的祖父两代人都没有出仕。墓主并没有得到很高的职位，但成为县太爷的座上客，是地方乡绅里的领袖人物。墓主的弟弟则在唐代府兵制下多地军府任职，从此兄弟的生平看是兼顾文武的地方家族。有趣的是，墓主的儿子和其弟弟的孙女都有成为僧尼者。到唐中期，这一来自北方草原的北魏皇族后裔，已经完全成为一个汾河流域的富有地主家族了。

7 稽胡李氏
唐故李府君墓志并序
第84-85页
墓主李诚昌。

    “府君讳诚昌，望渭州陇西郡人也。皇帝之苗裔，右效王李陵绶公之后。……今乃枝枝叶叶，连连相续，遂于兹邑。……元和九年卅日归于私第，春秋五十有五。”
    我们知道陇西李是中古，特别是隋唐时期的著名郡望，李唐王朝皇室就自认为出自陇西。自上世纪以来，有陈寅恪等多位学者指出了其中的血统问题。李渊家族是关陇贵族，虽然自称陇西李，和西凉李氏接上谱系，但其拥有明显的鲜卑血统是公开的秘密。
    此墓志所写前两句就正好体现了这一看起来有点矛盾的血缘。第一句说是出自陇西，第二句说是唐朝皇家的亲属，又是李陵的后人。我们知道在隋唐时期，冒用汉地大族之名得情况十分普遍。社会上盛传的李陵之后，则是北方胡人汉化的一个典型个案。如南匈奴冒姓刘一样，部分胡人用汉姓李，为和汉文化结合，竟认被中原视为汉奸的李陵为祖。以此表白自己的血统本出汉地。在汉人的史书，如《宋书魏虏传》、《南齐书索虏传》里也说拓跋部为李陵后人。《宋书·索虏传》称：“拓跋氏，其先汉将李陵之后也。”《南齐书·魏虏传》称：“魏虏，匈奴种也，姓拓跋氏。初，匈奴女名拓跋，妻李陵，胡俗以母名为姓，故虏为李陵之后。”这是对当时一种普遍认识的记录，但现在很难找到实际的证据。李陵的后人史书记载不明。现在只看到在西汉末年五单于争立期间，有李陵子参与内乱。
    自称李陵之后是当时北方比较常见的冒姓情形，此墓志即为一例。由此，此墓主所在的李氏家族，可能是经历北朝民族融合后定居汾阳的鲜卑后裔。
    《太平御览》卷351引《十六国春秋前赵录》“李景年，字延佑，前部人。少贫，见养叔父，常使牧羊。见其叔父子讲诵，羡之。后从博士乞得百余字，牧羊之暇，折草木书之。叔乃惊日：吾家千里驹也。……乃为娶妻教学。”此南匈奴前部，即五部之南部，驻蒲子，今隰县。南匈奴五部里有李姓匈奴人，隰县和西河分居吕梁山两侧。墓主人所在的李氏一族出自南匈奴五部后裔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鉴于到唐后期，北方各胡族的民族属性已经日渐模糊，自北周开始，吕梁一带的胡人被统一用稽胡的称谓。此墓志主人说来自鲜卑或是匈奴，还不如说是稽胡后裔更为准确，即使是稽胡这个名字，在唐后期也没多少人提及了，稽胡的大部分已和汉人同化，民族属性几乎看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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