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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祭和疑冢——王开林

2014-12-23 10:03:16来源:今晚报(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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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外地朋友告诉我:近几年,在他的家乡,江祭渐成气候,他也顺应新风,将父亲的骨灰撒入江中。包租一条游船,撒骨灰和横江而祭的仪式既简穆又庄重,不用燃放鞭炮,较之去陵园扫墓,震耳欲聋,乌烟瘴气,实有云泥之别。江流波荡,泛若逝川,抚舷凭栏,感悟生死,可谓痛切之至,明彻之极。

这就是今日普遍实行火葬的好处了。抛撒骨灰对水质影响究竟有多大?较之日益加剧的化工污染和难以降解的重金属污染,当可忽略不计。

这位朋友生长在那条大江的中游,定居在那条大江的下游,清明时,他不用往返两地,就近租船,即可祭奠父亲的亡魂。祭之为礼,在于心诚意到。如今,阴宅昂贵,单位面积的价格远超洋房别墅,亦非永久产权。祭扫之事,往往隔代难为,数十年后,很可能无人问津。就算有人肯来拨草寻碑,也未见得能够找准所在。

米兰·昆德拉有一篇小说,题为《先死的人给后死的人腾地方》,读罢令人唏嘘。多年后,主人公按照旧址踏寻故人的坟墓,迄无所获,询之眼昏齿摇的守墓者,则曰易主多时,理由是唯一的,无可辩驳:“先死的人要给后死的人腾地方。”地球虽大,相比N亿生灵的来来去去,生生死死,确实显得有些仄狭,任谁久居阴宅不挪窝都不行。国内墓地只有数十年产权,日后谁来再续用期?大量的无主坟茔将如何处置?这些问题都是无解的。

水葬和江祭则把这些难题化解为无形,数代之后,只要所传不虚,后人仍可于江岸或江心酾酒行祭,设烛招魂,除非“山无陵,江水为竭”,沧海变成了桑田,后人的怀念始终能够寄托于某条波动的江河,流淌不息,而不是被限定于某个绝对孤立的位置,地址日渐模糊,一旦它变为盲点,就形同消失。

数年前,我拜谒屈子祠。讲解员尽职尽责,除了喋喋不休地缕述三闾大夫的生平事迹,还特别渲染民间传说中的十二疑冢。也许是我的眼力不济,眺望汨罗山上的巨垄,怎么看都不像坟丘。屈原怀沙自沉,可能是中国古代最早享受江祭的杰出人物。他既不是暴富显贵,又不是大奸巨憝,何况他的遗骸永沉清流,人们为了纪念他,很有可能在江边修筑衣冠冢,修筑十二座疑冢又有多大的必要?楚国的政敌还没有忌恨他到非掘墓鞭尸不可的地步。

十二座疑冢,这个数目仍不算多,曹操的七十二疑冢,才是史上鼻子、眼睛最齐整的传说。曹操狡诈多智,杀人甚夥,为其身后事煞费苦心,预防仇家掘墓,吩咐子孙多弄几座疑冢倒是完全可能。至于有没有那么繁多,横竖就是信不信由你的节奏了。

元人陶宗仪在其笔记《辍耕录》中记载了宋朝诗人俞应符所作的《疑冢》诗,可能令曹操在九泉之下很是忐忑了一阵子。“生前欺天绝汉统,死后欺人设疑冢。人生用智死即休,何有余机到丘垄?人言疑冢我不疑,我有一法君未知。直须尽发疑冢七十二,必有一冢葬君尸!”众所周知,诗人的想象力超轶而行动力薄弱,他不会计算工程量,也就图张嘴快活,下笔轻松。

《聊斋志异》中有一篇《曹操冢》,蒲松龄的描写玄而又玄。在许昌城外的河岸断崖下,有一个深洞,“中置转轮,轮上排利刃如霜”,有两人下河野泳,先后被戕杀,而且尸首分离。于是地方官“闸断上流,竭其水”,发现了深洞和机关,意外地找到了曹操墓,“破棺散骨,所殉金宝尽取之”。蒲松龄视曹操的变诈为博傻,未为确论,可存作一家之言,但小说终非信史,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五年前,河南安阳市安丰乡挖出一座“四室二厅”的汉墓,墓主人是不是汉丞相曹操?实物有限,难以确证。一些网友戏称它为曹操的七十二疑冢之一,我估计专家也拿不出过硬的证据说服他们。

中国人把身后事看得太重,才会为一座坟墓弄出许多笔墨纠纷和悬疑故事来,这也应当算作迷恋骸骨吧?我推崇江祭,原因很简单:后人纪念先人的重心应该在灵魂,而不应该在骸骨。某条江、某条河曾滋养了某个人的生命,最终又收藏了他的灵魂,想想看,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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