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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运熙先生访谈录

2014-03-12 13:33:52来源: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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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前曾和杨明、陈尚君二位在王运熙先生家中有意识地请先生谈了一些话题,承潘佳同学帮忙从录音转为文字。今从中整理出一部分来,作为对先生的纪念。先生说话平淡,其中意味,各人当自有所得。

  ——骆玉明

  关于求学

  问:请王先生讲讲您小时候读书的情况?

  王:我们家祖居在金山。金山县有个小镇叫“扶王埭”,老家离扶王埭也有两三里路,属于乡下。我的初级小学在金山读的。我有姐姐和妹妹,家里比较宝贝我,不希望我离开远。我初小毕业就到刘行镇住在舅父家。我父亲请了个家庭教师,是个老秀才,教我读四书,讲也没讲啥,就是读了背。后来日本人在金山卫登陆,离我们扶王埭没几步路,匆匆忙忙逃出来。

  问:那老先生的学历呢?

  王:他也是大学毕业,读的是政法大学,私立的。毕业以后没有从事专业的工作,就在中学里教语文、历史,抗战前在松江教书,抗战起来后,搬到上海在一家私立中学也是教语文、历史。在乡下,他的教育程度算好的,而且自己喜欢读读古文,写过旧体诗、文言文,还是比较好的,在乡下有点名气。到了上海,在家里他继续教我读书,大概有两年时间是在家里读的,还读了点数学、英语。他也会教的,粗浅一点。

  问:初小毕业以后,先是老秀才教,再到上海父亲在家里教。那么他的教法是新式的多还是旧式的多?知识系统旧式的多还是新式的多一点?

  王:主要还是旧式的系统,新式的次要一点,就是数学、外语读一点。旧式的他教我读了《诗经》、《楚辞》、《左传》、《史记》选本,再包括《古文观止》、唐诗……

  问:有没有觉得他有自己的系统?

  王:明确的没有,就是经典的,重视历史方面。教我读,读几十遍也接近能背。还有《纲鉴易知录》,是《资治通鉴》的节本。

  问:您重新到学校读书就很晚了?

  王:我初中阶段等于跳掉了,进入高中,在思南路的青年中学,比一般同学的语文方面功底要好,英语、数学读得少一点。后来大概44年考到复旦。当时复旦在重庆,一部分教师在上海办了“私立复旦大学补习部”,在现在的常德路。1946年复旦本部搬回来,两校合并。我毕业时候文科成绩第一名,就留在学校里了。

  关于做学问

  问:看您20多岁写的文章,学术成熟程度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怎么样很快达到这个水平的呢?有什么效仿的榜样或者学习的对象?

  王:那时候陈子展先生当系主任,我是助教,经常找他谈。对自己真正走上学术道路有好处的有这几点:一个是看史书,《史记》、《汉书》等正史系统地看,接触了许多原始材料;第二,读目录书籍,大学里上过王佩诤的文献学课,自己又买了一些《书目答问》等目录方面的书学习;第三,看近人学者的论文,向他们学习做学问的方法。我开始想研究六朝文学,那段时间通读了《乐府诗集》、丁福保编的《全汉三国晋南北朝诗》。陈子展先生劝我研究杂体诗,我写了篇《离合诗考》发表在《国文月刊》上。

  问:这以前萧涤非先生的《乐府文学史》已经出版了,王先生研究乐府注重专题,与萧先生有明显的不同。

  王:对,对,后来写批评通史需要有系统,开头研究乐府诗大多是专题性的。

  问:您第一篇就味道出来了,以后的文章这种味道特别多。历史史料和文学史料结合使用、考证、阐释,是您的代表性风格。一个问题讲清楚了就讲清楚了,像石块一样垒在那里。

  王:我研究乐府诗运用史料比较广泛,像一开始的《吴声西曲杂考》等以正史为中心,野史、笔记、地理志、小说都采用,像《碧玉歌考》从小说中找了许多材料。

  问:王先生发表的文章后来结集、重印时有没有改过?

  王:没有改过,我的文章发表后没改过。

  问:王先生觉得自己的研究风格更接近于哪类前辈学者的特点?

  王:我觉得近于王国维、余嘉锡,基于大量的材料,比较客观的研究。当时还仔细看杨树达 《中国修辞学》、《汉代婚丧礼俗考》、《汉书窥管》。另外还有陈寅恪、闻一多的书。我看过陈寅恪的一些单篇论文,非常受启发,他能在一般的史料中发现问题。

  问:闻一多比较新派。

  王:闻一多视野比较开阔。当时闻一多全集刚刚出版,我买来看,涉及多方面内容。他的结论我不一定用,但是值得借鉴。

  问:王先生的学问,开始是做一个个专题研究,晚年做成了规模宏大的批评通史,这里面的转换也蛮有意思。

  王:批评史开始也以论文为主。开头的时候也没想写得系统,后来写得多了也带有系统性。

  问:您研究《文心雕龙》擅长讨论各篇的联系性。

  王:嗯,全书要贯通。搞文学史方面要跟历史等方面结合起来。搞文论要以文学史为基础,结合起来讲。

  问:批评通史这书规模那么大,事先有没有设计?

  王:没有设计,大家也没有很统一的思想。就是觉得到实事求是一点。我跟顾易生、杨明几个部分先写出来,大概有一个模式。

  问:清稿时王先生都亲自读过?是否有所改动、纠正?

  王:看过,改动也有一点。

  问:王先生看这样大规模的文学批评通史出来后,还会有大的发展吗?类似的东西。

  王:假如掌握的资料更多,分析得更深的话,特别是宋代以后,按照前面几卷做会更好。宋代以前材料几乎都用进去了,漏掉的恐怕很少。

  关于生活原则

  问:50年代中期以后学术风气比较混乱,您留校教书以后自己觉得困难在哪里?

  王:我好像还是照自己的路子写。当时的讨论稍微看过一些,参加的比较少。

  问:王先生生活经历了那么多年,社会都很不安定,真正太平的时间几乎只有晚年的三十年。那么长的时间,艰苦的环境下,您觉得自己的生活原则有什么可以说说?面对时代的变化,人事的冲突,怎么处事有什么心得?

  王:我父亲比较规规矩矩,胆子比较小,我母亲胆子更加小。从小家里比较宝贝我,不让我出去参加外面的活动。

  问:您似乎离政治比较远。像学生运动之类您没参与过?

  王:嗯。没参加。没兴趣,没能力。就是喜欢读读书。

  问:跟别人也没什么矛盾。

  王:我不大喜欢跟别人争。胡裕树先生跟我同时当助教的,住在一个宿舍。60年代初的时候说有升副教授的名额,我们两个都有条件的,他年纪比我大,能力比较强,就让他先评了。心态比较平和。我对日常生活要求不高,平时消费也不多,不喝酒不吸烟,后来老了眼睛不好,也不买书,好像过得过去么也不大发牢骚。

  问:王先生那么多年教书做学问,您觉得满意的学生多吗?

  王:你们都是蛮好的嘛。

  问:王先生六十岁生日,我们带了蛋糕来这里祝寿的。您就问,谁想起来的?我们说是杨明讲的。王先生说,他很老实的,不会讲的。

  (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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