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积翁赋诗《稷思堂颂》,为南宋名相马光祖点赞
王积翁 (1229~1284年),字良存,自号耕存,福建长溪县(今霞浦)赤岸人,王伯大嗣子。南宋淳祐六年(1246年),荫补入仕,次年任监严州都酒务。“都酒务”是首都之外官办卖酒机构,王积翁年轻、办事精明干练,但这一任却是十年,迟迟得不到升迁。

宝祐四年(1256年),原右丞相吴潜出任沿海置制大使,王积翁仕途出现转机。吴与王伯大同年拜为参政,情谊颇深,他聘任王积翁公为奉国军节度使推官(掌管刑事判案)、沿海制置使司干办公事(负责军事)。王积翁迅速将吴潜交付的300多宗积案审清完结,还将办案经验辑成《平心录》4卷。不久调任户部犒赏所检察官。
景定二年(1261年)十一月,王积翁又遇到生命中另一个“贵人”马光祖。马光祖(约1201~1273),号裕斋,婺州(今浙江金华)人,真德秀弟子,宝庆二年(1226)进士,南宋名相,他勤政爱民,善于断案且有知人之明。
景定二年(1261年)十一月,马光祖任户部尚书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马光祖已年过花甲,他发现王积翁能力出众,就推荐他任安抚司干办公事,奉旨终审所属六县案件。王积翁连夜赶到余杭县,一连复审170名案犯,了解到其中真正触犯刑律的仅数人。次日即通知县官将无辜平民释放,其余五县的悬案也很快办结。
景定五年(1264年)三月,宋理宗派马光祖以沿江制置大使、江东安抚大使兼行宫留守衔第三次担任建康知府。他创建了平籴仓,屋有40余间,名称“稷思堂”,又创建助籴库、制司仓,修建广济仓等。马光祖调王积翁到手下,任淮东总领所措置籴买官、江东转运司干办公事,负责筹措粮食等事宜。
咸淳二年(1266年),建康城青黄不接,发生粮荒。稷思堂内已经存储粮食十万石,马光祖令人打开平籴仓粮出售,并低于市价,从二月延至九月,一直到新粮收获,灾年顺利度过,而老百姓毫无熬度荒年之感。此事立碑纪念,由马光祖撰文与书写,赵孟篆额,王积翁赋《稷思堂颂》,赞颂设立义仓的举措。王积翁自称门生,可能两人本就有师生之谊,或是感谢马光祖提携之恩。全文收录于马光祖主编的《景定建康志》中,现摘录王积翁文:
皇帝即位之明年,改元咸淳,下诏藩侯以下,为朕培植根本。大使同知马公治升,尤于根本,注意筑廪储粟,揭之曰咸淳平籴仓,扬休命也。扁治事之厅,曰稷思堂,示不忘民也。
公三握麟符,裹忱秉忠,藏感思报。自昧爽至中昃,莅事无懈容,公之思深矣。夫思者,天理之所存,民胞物与之体验也。稷思天下之饥,已饥之,稷何为汲汲哉。解于其思,天理流行,有不容不然者。
公慨思陪都生齿益蕃,忽岁犹侵,即艰籴,乃缩浮费,愽米十万石,作室廪峙,拣吉告成,靑红湿新,攀星纳月,公之思,其少遂矣乎。汝别驾治其,凡汝郡功曹,司其出纳,以才不以序,约法敛散侵移有罚,公之思,其周悉矣乎。古者,春攽秋敛,有旅师焉。恤民囏(艰)厄,有遗人焉。办谷待用,有廪人焉。藏余待颁,有仓人焉。
周公之制度,可谓详矣。孟子曰,周公思兼三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其入周公之思人矣。南轩谓惟孟子此篇能发明周公之心,然则后稷奏艰,食稷之思也。周公制委,积周公之思也。公之置平籴,公之思也。嗟夫,稷以民饥而思民,公以思民而思稷,所思以名,斯堂不亦宜乎。门生王积翁,采诸民风,为之颂曰:
厥初生民,维汝后稷,思天下饥,敎民播穑。其思伊何,心起经纶。阻饥由己,痒痾切身。
农事开国,周重敛散。迄用康年,鱼丽晏粲。平籴蕃魏,曰惟尔悝。寿昌之规,汉人便之。
我宋义仓,徧于天下,平准之法,创于淳化。熙丰柄臣,过思变更。元佑反思,苍生以宁。
雀鼠遯肥,尘沙积厉。岂不尔思,公私交累。陪京故国,翠华大都。聚庐寔繁,孰怀永图。
北平巨公,三尹东土。区脱旣淸,绸缪牖戸。乃积乃仓,立粟埋梁。不负尔腹,以永盖藏。
堂曰稷思,维公初意。我思民饥,心焉不置。心心相续,如佛传灯。刬弊益匮,以莫不增。
后稷云远,万年胥契。今之视稷,后犹今视。嘉佑广惠,五夫社仓。前思魏公,后思紫阳。
公将告归,帝曰未老。天相耆俊,过中书考。惟仁必寿,惟德永年。升人歌之,作此颂焉。
第二年(咸淳三年)六月,马光祖拜参知政事,五年进枢密使兼参知政事。不久,王积翁出任富阳知县,主政一地,治绩冠于各县。《咸淳临安志》记载:咸淳六年(1270年),王积翁向朝廷申请“永与除豁”富阳县“坍逃亏”白米五百九十九石四斗有零②;《癸辛杂识》载:王积翁”尝宰富阳有声“。这里很有可能是马光祖的提携,让王积翁有了更多施展才华的舞台。其后官运亨通,任临安府通判、徽州知事、提举常平等职,都是从富阳知县任起步。

王积翁嗣父王伯大官至参政,一辈子清正廉洁,除按规定申请王积翁荫补入仕外,就没有主动为子侄谋过福利。《宋史》评价他为“立朝直谅,鲠直忠诚”的一代名臣。他在《四留铭》中说:“留有余不尽之巧以还造化,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留有余不尽之福以还子孙”,可见他的价值观。宝祐元年(1253年)七月,王伯大病逝。

因此,赤岸王氏三公(元代著名诗人杨载盛赞“诗礼传家德望隆,一门三世拜三公。”指三代都当过参知政事。)之中,王伯大有岳父右丞相郑昭先遗泽,“特加封”南剑州通判。王都中享受王积翁余荫,年仅十七就任平江路总管府治中,仕途起步高。相比之下,王积翁仕途上起点不高,更多靠自己能力得到吴潜、马光祖以及后来元世祖的赏识,承上启下,延续赤岸王氏辉煌。
关于马光祖,他的断案之神与趣,留下不少绝妙判词,见诸史料与笔记,这里也介绍一二。
有一次,福王府把不交房租的百姓告至临安府。马光祖调查后发现,福王府只收租不修房,该百姓是因房子漏水严重而拒付房租。马光祖于是写下判词:"晴则鸡卵鸭卵(形容屋顶漏洞很大),雨则钵满盆满。福王若要屋钱,直待光祖任满。"(见《西湖游览志》)
还有一次,处州一村民违反官府禁令捕捉青蛙,他将青蛙藏于掏空的冬瓜中进城去卖,不料刚到城门口就被抓个正着。马光祖没有立刻定罪,他想,捕蛙村民伪装如此巧妙,怎会露馅?经过一番审讯,他查清了缘由。原是捕蛙村民的老婆与他人私通,设计陷害。先教其夫捕蛙和伪装,再暗中报官陷夫。马裕斋遂将奸夫淫妇绳之以法。(宋·赵葵《行营杂录-捕蛙陷夫》)
元吴莱《三朝野史》记录了马光祖“词判风流案,成就美姻缘”故事:某书生翻墙进入爱慕女子房间被抓,马光祖要书生当场作《逾墙搂处子诗》。书生下笔如飞:“花抑平生债,风流一段愁。逾墙乘兴下,处子有心搂。谢砌应潜越,韩香许暗偷。有情还爱欲,无语强娇羞,不负秦楼约,安知漳狱囚。玉颜丽如此,何用读书求。”马光祖大加赞赏,不但免责罚,还填一首《减字木兰花》词,判定二人结婚:“多情多爱,还了平生花柳债。好个檀郎,室女为妻也合当。雄才高作,聊赠青蚨三百索。烛影摇红,记取冰人是马公。”
史籍《名公书判清明集》则收录了马光祖的判词《哗徒反覆变诈纵横捭阖》等(此书也收录了王伯大判词《立昭穆相当人复欲私意遣还》)。案由:流丐胡四四擅闯民居乞讨,遭遇毒打, 两个月后因病死去。无赖娄元英趁机教唆其兄上门威胁告官,然后自己充当和事佬,狠狠敲诈了一笔。不料焚化胡四四尸体被人撞见,娄元英担心劣迹败露,诬告其也参与打杀胡四四。马光祖查明真相后严惩了娄元英,判词说:"(娄元英)变诈反复,押阖操纵,玩官府于掌股,以巧弄为得计……利归于此辈,祸移于齐民"。(此案件与元末王积翁孙王畊蒙冤入狱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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