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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书中所记载的王羲之轶事

2014-07-14 09:08:52来源:王 晓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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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王羲之传》,比起其他人的传记来,是字数较多的一篇,但是对于王羲之的生平,记录得不算详尽,完全凭着它来研究王羲之,仍有很多失记的事情。幸而,在当时及其后若干年,有一些记人记言的书籍出现,其中或多或少地记载了有关王羲之的轶事。这些书便是东晋年间裴启的《语林》,郭澄之的《郭子》,南朝宋刘义庆的《世说新语》,梁代殷芸的《小说》,加上梁代刘孝标为《世说新语》作注引用的《中兴书》一共5种。其中以《世说新语》中的资料最多,有40多条。不过,它是集合前人著作编成的,有几条与《语林》、《郭子》相重复(那时也不算抄袭),还有几条被收入《晋书》,各条中所记的也有些是王羲之说过的只句片语,对研究他没有多大用处。这里只选了以上诸书所记的一部分,分四个题目,对王羲之的生平作一点补白工作。
 
一、王羲之的性格
 
1、时人道阮思旷:“骨气不及右军,简秀不如真长,韶润不如仲祖,思致不如渊源,而兼有诸人之美。”(《世说新语·品藻》)
2、王右军少时甚涩讷,在大将军许,王庾二公后来,右军便起欲去。大将军留之曰:“尔家司空,元规,复何所难。”(《世说新语·轻诋》)
3、王右军少尝患癫,后答许询诗,忽复恶中,得二十字云:“取欢仁智乐,寄畅山水阴。清泠涧下濑,历落松竹林。”既醒,左右诵之,读竟,乃叹曰:“癫,何预盛德事耶?”(裴启《语林》)
从以上三条的记事看,王羲之少年(应包括青年)时,性格中突出的特点是有骨气,涩讷,还有发现自己癫痫病发作时,居然在下意识指挥下作出不错的诗来,因而不把癫病放在心上(以后再也没有记载他犯癫病的资料,大约治好了吧),这一特点叫什么呢?叫旷达吧。从王羲之一生中失官不惊,中年及晚年乐于过隐居的生活看,他有着旷达的性格。
有骨气、旷达,却又涩讷,似乎有点不调和,到底怎么回事呢?仔细分析一下,那条记载他性格涩讷的资料,似乎不可信:涩讷,指的什么呢?讷,是讷于言,就是不爱多说话。涩,好像指言语不流利。那一条记的是他在大将军王敦处,听说王导、庾亮拜访王敦,就要避开,被王敦劝止了。这与涩讷有什么关系呢?查一下《晋书·王羲之传》,是这样记他的:“羲之幼讷于言,人未之奇。年十三,尝谒周覬,顗察而异之。时重牛心炙,座客未啖,覬先割啖羲之,于是始知名。及长,辩赡,以骨鲠称。”这就对了,他年少时,为人庄重,不大爱说话,后来,周覬给他捧场,有了知名度,又长大了,于是能言善辩,词汇还很丰富。因此说王羲之涩讷的涩字,就用得不合乎事实了。
本传在王羲之有骨气之外,还加了一个鲠字,鲠是鲠直,有什么说什么,不怕得罪人。加上有骨气,敢担当,在那个君庸臣嬉的东晋,骨鲠的大臣是不多的,王羲之却真是一位骨鲠的官员。任护军将军时,他敢于革除一些积弊,爱护兵士。任会稽内史时,遇到荒年,不等朝廷命令就开仓放赈。他还敢于向执政的会稽王司马昱上书请求停止毫无准备的北伐,来救农民“倒悬之急”。向尚书仆射谢尚上书论征役和漕运带给人民的苦难。他应该算是一个在历史上受到称赞的“循吏”,可惜他的书法造诣太高,“书圣”之名把“循吏”之名遮盖住了。
为官处世骨鲠,罢官隐居旷达,这是王羲之性格的主要方面,至于辩赡,倒是次要的了。
 
二、时人对王羲之的评价
 
1、阮光禄云:“王家有三年少:右军、安期、长豫。”(《世说新语·赏誉》)
2、大将军语右军:“汝是我佳子弟,当不减阮主簿。”(《世说新语·赏誉》)
3、王右军少时,丞相云:“逸少何缘复减万安耶?”(《世说新语·品藻》)
4、殷中军道王右军云:“逸少清贵人,吾于之甚至,一时无所后。”(《世说新语·赏誉》)
5、殷中军道王右军:“清鉴贵要”。(《世说新语·赏誉》)
6、庾公云:“逸少国举。”故庾倪为碑文云:“拔萃国举。”(《世说新语·赏誉》)
7、王修龄问王长史:“王家临川(按,指王羲之)何如君家宛陵(按指王述)?”长史未答。修龄曰:“临川清贵。”长史曰:“宛陵未为不贵。”(《世说新语·品藻》)
8、王孝伯问谢公:“林公(按,指支道林)何如右军?”谢曰:“右军胜林公,林公在司州(按,指王胡之)前亦贵彻。”(《世说新语·品藻》)
9、祖士少道右军:“王家阿菟(羲之小名吾菟)何缘复减处仲?”右军道祖士少:“凤翎毛骨,恐没世不复见如此人。”王子猷说:“世目士少为清迈,我家亦以为澈朗。”(郭澄之《郭子》)
10、时人目王右军:“飘如游云,矫若惊龙。”(《世说新语·容止》)
11、王右军得人以《兰亭集序》方《金谷诗序》,又以己敌石崇,甚有欣色(《世说新语·企羡》)
上面所引的1至3条,是王羲之少年时代亲友们对他的评价。4至9条是他为官后当代名人对他的品题。10至11条是对他诗文的评价。这些评价,有的恰当,有的不恰当,可是总算是与他同时代的人的看法,对认识他的为人多少都有些帮助。
前三条中,阮裕称赞琅琊王氏家族中三个有名的年轻人时,这三人大约快二十岁了。其中王悦(长豫)后来早死。王应(安期)后来接过王敦的兵权,继续造反,兵败而死,只有王羲之在青史上留下了不错的名声。可见阮裕的称赞未必准确,例如另外一个有才能的王允之,就没有被他看中。王敦称赞王羲之为族中“佳子弟”,王导把羲之比作刘绥(万安)也只是一句囫囵话。“佳子弟”不如自己过继的儿子王应亲。刘绥以后也没有做出什么事业来。我一直怀疑当时人对少年王羲之的看重与周覬的有意抬举他有关。
第4条至第10条,是王羲之为官之后,一切当代名人给他的评语。祖约称他“清要”,殷浩、王胡之称他“清鉴贵要”或“清贵”。《晋书·王羲之传》中,庾亮也称他“清贵,有鉴裁。”这些评语说抽象还算不上,说不抽象又使后代读者难以弄懂它的含意。原来在东汉年间,许邵、许靖兄弟就好评论人物,旁人称作品题,流传到了晋代,品题人物多用四个字,有时简化为两个字。这种品题的用字,似乎有个套路,有些固定的词语,评论某人时,拉来一套便是。是什么意思,当时人看了懂得。到了后代就未必懂得了。例如品题王羲之为“清贵”,明代的杨升庵就说:“右军清真,谓清致而真率也。李太白用其语为诗,‘右军本清真’,是其证也。今日吴中刻《世说》,乃误改为清贵。”不过,一连有王胡之、殷浩、庾亮三个人都称王羲之“清贵”,贵就未必是错字。我们可以理解,“清贵”或“清简贵要”应该是个好评语,清,大约说他有一种爽朗的风度,贵呢,是超出流俗之人。用这两个字形容王羲之,和羲之为人差不多。至于庾亮还说他“有鉴裁”,这就好懂多了,羲之的确能鉴别人,如他对殷浩、谢万、王述,都有正确的看法。
庾亮又说“逸少国举”,庾倩还把它写到王羲之的碑文上去。我曾向人请教“国举”二字是什么含意,人家告诉我是受到国家的举荐,看“拔萃国举”四个字,想想也有理。不过,东晋好象没有国家举荐的制度,姑且把这个“国”字理解为郡国的国吧。
第10条说王羲之“飘如游云,矫若惊鸿”,有人说八个字是评论王羲之的书法,我以为是对的。后人也多认同这八个字的评语。第11条说王羲之很高兴有人把《兰亭集序》比作《金谷诗序》,把自己比作石崇。这本来在那个时代是很正常的反应,两晋不大讲儒家的道德礼法,石崇生活穷奢极侈,士大夫并没有很多人对此有反感。他邀集好多文士在金谷园饮酒赋诗,又亲自写了篇《诗序》,在当时倒是有名的风雅之举,王羲之在《兰亭集序》的文章结构上显然受了《金谷诗序》的影响。可是,后代有些人看了这一条很不以为然,认为王羲之自比石崇,是掉了价儿。恐怕倒是不合乎那个时代的价值观的。
 
三、王羲之和几位知交的关系
 
1、刘真长为丹阳尹,许玄度出都就刘宿,床帷新丽。饮食丰甘。许曰:“若保全此处,殊胜东山。”刘曰:“卿若知吉凶由人,吾安得不保此”,王逸少在座曰:“令巢、许遇稷、契,当无此言。”二人并有愧色。(《世说新语·言语》)
2、王右军语刘尹:“故当共推安石。”刘君曰:“若安石东山志立,当与天下共推之。”(《世说新语·赏誉》)
3、王右军谓许玄度:“卿自言何如安石?”许未答。王因曰:“安石固相为雄,阿万当裂眼争耶?”(《世说新语·赏誉》)
4、谢万寿春败后还,书与右军云:“惭负宿顾。”右军推书曰:“此禹、汤之戒。”(《世说新语·轻诋》)
5、王右军与谢太傅共登冶城。谢幽然远想,有高世之志。王谓谢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给。今四郊多垒,宜人人自效。而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谢答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岂清言致患耶!”(《世说新语·言语》)
6、谢太傅语右军曰:“中年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王曰:“年在桑榆,自然致此,正赖丝竹陶写。恒恐儿辈觉,损欣乐之趣。”(《世说新语·言语》)
7、王右军为会稽令,谢安就乞笺纸。检校库中,有九万枚,悉以付之。桓宣武曰:“逸少不节。”(裴启《语林》)
8、谢太傅盘桓东山时,与孙兴公诸人泛海戏。风起浪涌,孙王诸人色并遽,便唱使还。太傅神情方王,吟啸不言。舟人以公貌闲意说,犹去不止。既风转急,浪猛。诸人皆喧动不坐。公徐云:“如此,将无归。”众人即承响而回。于是审其量,足以镇安朝野。(《世说新语·雅量》)
9、王逸少作会稽,初至,支道林在焉。孙兴公谓王曰:“支道林拔新领异,胸怀所及乃自佳,卿欲见不?”王本自有一往隽气,殊自轻之。后孙与支共载往王许,王都领域,不与交言。须臾支退。后正值王出行,车已在门。支语王曰:“君未可去,贫道与君小语。”因论庄子《逍遥游》。支作数千言,才藻新奇,花烂映发。王遂披襟解带,留连不能己。(《世说新语·文学》)
10、浩于佛典有所不了,故遣人迎林公。林公虚怀欲往,王右军驻之曰:“渊源思致渊富,既未易为敌,且已所不解,上人未必能通。纵复服从,亦名不易高。若佻脱不合,便丧十年所保,可不须往。”林公亦以为然,遂止。(裴启《语林》)
11、简文在殿上行,右军与孙兴公在后。右军指简文与孙曰:“此,啖名客。”简文顾曰:“天下自有利齿儿。”(《世说新语·排调》)
12、王右军郗夫人谓二弟司空、中郎曰:“王家见二谢,倾筐倒屣,见汝辈来,平平尔。汝可勿烦复往。”(《世说新语·贤媛》)
王羲之当时以琅琊王氏子弟身份,又经过周覬替他扬名。少年时就有了一定的名气。以后作了官,和当时的庾氏、郗氏、谢氏、诸葛氏都多所来往。现在知道和他交友的人就有庾亮、庾翼、刘惔、许询、孙绰、王修、殷浩、谢安、谢万、支遁、祖约等。还有作为亲戚的郗愔、郗昙。本族人的王胡之、王彪之、王恬、王珣等。这些人与他的过往,有的记入他的本传中,有的见于他的书信(多已成为书法墨迹,见唐张彦远《法书要录》卷十)。其中对于有些人的交往,值得专门研究,如他和周抚的交往。现在只就《世说新语》和《语林》所记载,选出几条有名的轶事来,加以分析,以使王羲之的形象,比本传所记的更加丰满一些。
王羲之和刘惔(真长),许询(玄度)的关系一直很密切,与他们的书信往来很多。刘惔在当时有名,是由于他的美貌,又作了驸马,还有就是善谈玄,孙盛谈《易》,殷浩辩他不过,刘惔出马,孙盛便“理屈”了。他为丹阳尹,却“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实际上就是不认真对待政务。许询,《晋书》未给他立传。高阳许氏,也是名族,他父亲以琅琊太守身份随司马睿南渡,担任会稽内史,他却当被司徒蔡谟征为掾时辞掉了,隐居在今萧山县。这里说的是刘惔在丹阳为许询修了一个“斋”,陈设华丽,饮食又好。许询觉得要是长期保有此地,比自己隐居的东山强。刘惔表示倘若吉凶由自己而定(自己握有权力),就能够保住。王羲之责备他们二人,说巢父、许由那样的隐士,不会贪恋好住处;稷和契这样的贤人,也不说什么“吉凶由人”的话。于是许刘二人都有愧色。在第5条中,王羲之与谢安共登冶城(有的学者考证,当时王羲之在庾亮幕中),王羲之发了一通议论:人应该像大禹、文王一样把全付力量投入到工作中去,不可“虚谈废务,浮文妨要”。两条合看,当王羲之刚走上宦途时,是主张尽心竭力作个好官的。只可惜,后来宦途不顺时,也一度想效法向子平的隐居。受王述欺侮而辞官后,也真的隐居起来。从王羲之这个转变可以看出东晋年间,君昏臣庸,真想做一番事业是多么不容易,而对王羲之的晚年也便有所了解了。
王羲之与谢安、谢万一直友谊深厚,从第3条看,羲之以为谢万不如谢安,从第2条、第7条看,羲之特别看重谢安。第8条记载了谢安在泛海浪大时,态度镇定,王羲之、孙绰却惊慌失措了。王羲之“有鉴裁”,他能看出了二谢优劣的不同,所以处处重视谢安(还有第2条,第6条的记载)。其实他比谢安大17岁,谢安早年又隐于东山,一般人还看不出其从政的才能来。
第12条的记事似乎不实。王羲之纵然重视二谢,却不会轻视二郗(郗愔、郗昙),谁都知道,早年王羲之的书法与郗愔、庾翼水平相等,他们是切磋书法的好朋友,又,王羲之留下一张《中郎女》帖,是为儿子王献之向郗昙(中郎)的女儿求婚的。两家关系密切,羲之夫人郗璿怎么会制止两个兄弟上门呢?
王羲之与支遁(道林)交往的两条(第9条、10条)显示了王羲之不是不懂得谈玄,只是不喜欢“虚谈废务”而己。支道林是名僧,王羲之并不买帐。直到支道林借《庄子·逍遥游》来谈佛法,王羲之才和他成了朋友,只是认为他谈佛学还是比不上殷浩(中军、渊源)。
殷浩和谢万在北伐打了败仗以后,被人看不起,王羲之却仍能谅解他们,可见王羲之为人的厚道。
第11条记事似乎有错误,曾慥《类说》所引南朝梁人殷芸所作的《小说》记事稍有不同:“简文帝在殿上行,右军与孙兴公在后。右军指孙曰:‘此是啖石客。’简文曰:‘公岂不知天下自有利齿儿耶’?”啖石客和利齿儿指的都是孙绰,是王羲之和简文帝(司马昱。这时他被封会稽王,又晋封承相,时称相王)联合开了孙绰一个玩笑而己,玩笑也不大,道家有啖石之法,王羲之以为孙绰与人辩论时好强词夺理,戏称他为吃石头,司马昱也说他利齿,如此而己。
 
四、王羲之誓墓辞官的真相
 
    1、王右军素轻蓝田,蓝田晚节论誉转重,右军尤不平。蓝田于会稽丁艰,停山阴消丧。右军代为郡,屡言出吊,连日不果。后诣门自通。主人既哭,不前而去,以陵辱之,于是彼此嫌隙大构。后蓝田回临扬州,右军尚在郡。初得消息,遣一参军诣朝廷,求分会稽为越州。使人受意失旨,大为时贤所笑。蓝田密令从事数其郡诸不法,以先有隙,令自为其宜。右军遂称疾去郡,以愤慨致终(《世说新语·仇隙》)
2、羲之与述志尚不同,而两不相能。述为会稽,艰居郡境,王羲之后为郡,申慰而已,初不重诣。述深以为恨,丧除,征拜扬州。就征,周行郡境,而不历羲之。临发,一别而去。羲之初语其友曰:“王怀祖免丧,正可当尚书,投老可得为仆射。更望会稽,便自邈然。”述既显授,又检校会稽,求其得失,主者疲于课对。羲之耻慨,遂称疾去郡,墓前自誓不复仕。朝廷以其誓苦,不复征也。(何法盛《中兴书》)
3、王蓝田性急,尝食鸡子,以筯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子于地圆转未止,仍下地以屣齿蹍之,又不得,瞋甚,复于地取内口中, 啮破即吐之。王右军闻而大笑曰:“使安期(按,指王述的父亲王承)有此性,犹当无一毫可论,况蓝田耶。”(《世说新语·忿狷》)
4、简文帝每言述才既不长,直以真率便敌人耳。(《晋书·王述传》)
王羲之在会稽内史任上,因为得罪了王述,王述升迁为扬州刺史,对王羲之报复,羲之愤而誓于父母的坟墓前,辞官为民。这件事《晋书·王羲之传》记得很详细。但前面所的第1、2两条,说法却大不相同。据第一条,过错全在王羲之一面。据第2条,过错在王述一面。程炎震在其所著的《世说新语笺证》,在第1条下,有《证》曰:“《晋书八十·羲之传》,用《中兴书》(第2条),不取此文,盖‘以陵辱之’云,太不近情也。”按,第1条在4个关键问题上,写得不合理和不符合史实。第一,王羲之说去王述家吊丧,主人出来举哀,吊客回头走了。这既不合情理,也不符合王羲之为人处世的原则。其原因,1条中说“蓝田晚节论誉转重,羲之尤不平,”是不合史实的。王述在丁艰居丧以前,先后担任宛陵令,庾冰军府的长史,临海太守,建威将军,会稽内史(未带将军号),而王羲之呢,先后担任临川太守,庾亮的长史,江州刺史,宁远将军,护军将军,右军将军,会稽内史。二人相比,王羲之多了一个带将军号的州刺史,任会稽内史又带将军号,均高出王述一筹。论为人的名声,殷浩说王羲之:“悠悠者以足下出处,足观政之隆替”,而王述却被人评为“痴”,二人相比,谁的声誉高?王羲之旷达,并不计较殷浩那很高的评价,因此,仍未同意出任护军将军,怎么会嫉妒一个丁艰的前任呢?第二,说王羲之—听王述担任了顶头上司扬州刺史,吓得立刻派一个参军到朝廷去,请求把会稽郡从扬州划分出来,改为越州(《晋书》只在这一点上採纳了第1条的说法)。这也是不实之词。因为东晋时州一级地方,下面总管辖一二十个郡(北方各州寄居大江南北的州如徐州、豫州等例外),想当年立江州时,便是割了扬州的7个郡,荆州的3个郡共10个郡合成的。单独会稽一郡如何能升格为州?王羲之不会如此缺乏常识。当代一位学者说:“王羲之作此请,说明会稽等郡有可分之势,此议在东晋虽未成为事实,但宋孝建元年(454年)割会稽5郡为东扬州,实际上实现了王羲之当年之议。”按,这一说法是将发生在100年以后的事,比附于莫须有的王羲之的倡议。刘宋孝武帝分扬州的会稽、东阳、新安、永嘉、临海5郡为东扬州,是另有需要,故仍是这个孝武帝,在359年便把扬州改为王畿(皇帝直接管辖的区域),改东扬州(即会稽等5郡)为扬州。464年,行不通,又把王畿改为扬州,会稽等5郡改为东扬州。下一年(465年),就废除东扬州之名,又合并到扬州去了。前后折腾了11年,又恢复了原状,有什么“可分之势”,又与王羲之有什么相干?第三,说王述“密令从事数其郡诸不法,以先有隙,令自为其宜”,王羲之遂“称疾去郡”。按,这第1条很像是专门粉饰王述的行为的,所以造了一个不合情理的理由,说是王羲之先向王述挑衅的,但是,是王述到了扬州任上先向王羲之发动进攻的,这乃是当时人所共知的事实。要想完全推翻这个事实,只好拿出三句话作理由,然而马脚也就漏出来了:“密令数其郡诸不法”,是王述下密令找王羲之麻烦的。为什么不公开以刺史身份参奏部下郡守的“不法”呢?《晋书·王羲之传》记羲之在会稽郡的政绩够多了,除了不等朝廷明令便开仓救荒外,实在也找不出什么“不法”来了。下面两句,连自圆其说都做不到了:“以先有隙,令自为其宜。”怎么回事?先前有过仇隙为什么不敢上奏折参奏王羲之的“不法”呢?怕人说他报复吗?王述对于一个鸡蛋的报复是有名的事,鲁迅讲魏晋文学时都挑出来当例子举。他叫王羲之“自为其宜”,王羲之就那么听他的话?实际上是王述一次又一次派人到会稽找王羲之的麻烦,“主者疲于应对”,王羲之既耻于与他为伍,又有感于当时作一个好官不容易,所以誓于父母之墓,以后再不做官了(为什么第1条不敢提这有名的誓墓文?)应该说,王述的小动作并没有把王羲之赶下台(王述也没有搞小动作的才情,这些主意大约是他儿子王坦之出的),王羲之的骨鲠和旷达性格起了作用,是自己弃官不作的。第四,说王羲之“以愤慨致终”,这更是大大的违反事实。本传说他弃官后“与东土人士极山水之游,”说“我卒当以乐死”。一点儿因失官而愤慨的影子都没有。又“朝廷以其誓苦,亦不复征之,”王羲之如果不是立下那么严厉的誓,他随时可以再出来作官,不但生前不再作官,临死时还留下遗嘱:拒绝赠官。因此朝廷追赠王羲之二品高官金紫光禄大夫,被羲之的儿子们谢绝了。王羲之公元355年辞官,又过了6年才死去。6年中,他书法进入化境,怎能因丢官“愤概致终”呢?
在这里补充一点永和10年11年间的政治背景。王羲之任会稽内史时,会稽王司马昱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执掌朝政。王羲之在司马昱幼年为琅琊王时,官居琅琊王友,如今又是他封国会稽的内史。他岂能不了解王羲之的为人?纵使王羲之给他上书(见王羲之传),说了几句骨鲠之言,也不至于就听信王述的话罢王羲之的官。无奈被司马昱重用,又是王羲之好友的殷浩,因与大将军桓温不和,又北伐损兵折将,被桓温逼迫从扬州刺史的位子上退下来,“自此内外大权一归于温矣”(《资治通鉴》卷99)。这种情况下,对于朝内第一重镇扬州,桓温岂能允许有才能的人去当刺史,司马昱才选了无才无能的王述去任刺史。不过桓温因为王羲之调停过他与殷浩的关系,对王羲之无恶感。当王述乘机陷害王羲之时,也没有左袒王述。王述的儿子王坦之受到司马昱的信任,王羲之的堂弟王彪之更受司马昱的信任。这也就是王述不敢公然上奏章告王羲之,只能弄小动作迫使王羲之自动辞职的原因。
现在再对照着看第2条,便觉得它处处写得合理,也符合史实。王羲之的得罪王述,只在于王述居丧期间“申慰而已,初不重诣。”《晋书·王羲之传》增加了《金楼子》一段纪事:“王怀祖述之在会稽居丧,每闻角声即洒扫,为逸少之吊也。如此累年,羲之不至。及为扬州,称逸少罪。”以王羲之的性格,这是符合事实的。王羲之是否有些轻视王述呢?看第3条,是有那么一点。第2条又记王羲之的话,他认为王述在中朝为官,可以作尚书,晚年可以作到尚书左仆射,当地方官,便不行了,因为那得处理繁重的郡务。据第4条,司马昱也知道王述无才。无奈在那个情况下,桓温并不需要一个有才能的扬州刺史,所以王述才越来越官运亨通,又比王羲之多活了七年,晚年名誉倒转好了。
 
                                      (作者单位:山东省临沂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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