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村怀古“海南双璧”留轶事
海口市三门坡镇的青草村,绿树环绕,良田万顷。错落的村舍镶嵌于这样一幅圜扉绿遍、平畴青绕的画面中,显得格外温馨宁静。
青草村的美,不仅在于它美景天成的乡村秀色,更在于它人文荟萃的历史内涵。并称“海南双璧”的丘浚、海瑞都在这个古属“官隆图”的小村庄留下了值得人们回味的故事——“南海青天”年轻时在这里兴修水利,造福于民,至今仍让当地群众无比感念;“琼台先生”曾欣然为村里的“长乐居”撰文,表达了对隐居生活的羡慕,抒发了对田园之乐的向往。
在钟灵毓秀的青草村怀古追思,让人唏嘘不已!
“海忠介公庙”与“官隆田沟” 一段“南海青天”年轻时造福于民的轶事
从三门坡镇谭文墟驱车前往青草村,途中所见,广袤的田畴阡陌纵横、碧浪翻滚,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走过笔直的“海忠介公大道”来到村口,一座古色古香的庙宇从绿树丛中跳跃出来,它就是海口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清末时期,当地民众为了纪念海瑞凿沟引水、恩泽一方群众而建造的“海忠介公庙”。
根据《琼山县志》的记载,明代嘉靖二十四年(公元1545年),御史海瑞路过官隆图青草村,看见这一带的的农田地势平缓,土质肥沃,但却常遭旱涝之灾,致使大好田地经常“耕而无获”,甚为可惜。海瑞于是会同当地人王绩,带领群众开凿了这条“广一弓,长十余里,灌田二百余石”的“官隆田沟”,为了铭记海瑞的功德,当地人将之亲切称为“海瑞沟”!
史料上的记载仅限于聊聊数语,而记者从当地老人的讲述中,大致还原了当年的情景——由于群众都不想水沟从自家的田地中穿过,尽管之前有人在挖沟排水,但有些人出于私利而堵塞,僵持之下,修建成规模的水利沟渠一事始终无解。而海瑞的到来,终于解决了这个难题。在他的号召下,群众们从大局出发,一条旱时引水灌溉,涝时及时排水的田沟终于顺利完工。田园犹在,流水依依。从海瑞开凿田沟至今,青草村一带的民众,在一季又一季的收获中度过了将近500年时光。当地村民王省猷带着记者,查看了村前田野上保留完好的一段“海瑞沟”遗迹。在一段山坡下,田沟半遮半掩,拨开覆盖其上的枝藤,发现田沟仍如史料所载的“广一弓”,不过原来的泥沟已经过水泥硬化。物转星移之间,海瑞沟的“逶迤十余里”的壮观景象在今天已不得而见。
海瑞带领村民修水沟时,正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尚未登科出仕。后来,海瑞在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并兼管浙西杭、嘉、湖三府粮税时,亦有过兴修水利,清浚治水的惠民德政。所谓“古人兴利以水利为大”,青草村的海瑞沟,不仅是海瑞从一而终关注民生精神的体现,同时也是这位海青天“居一乡则益一乡”的明证。清朝嘉庆年间,在海瑞开沟引水将近300年之后,青草村的王邦宏、王福宪等人,为了“俾官隆之人咸知田沟之利出公手创,非人人所自私而不敢阻塞”,于是在村口之西建起一座纪念海瑞的专祠,并请村中名士、琼台掌教王承烈撰写了《海忠介公庙碑》,以使“庶人心知所敬畏,而享其利于无穷也”。
青草村的村民还告诉记者,每年春节,在祭祀村中境主的时候,海瑞公仍会受到同样隆重的待遇。在平时,不论是婚嫁还是新居落成,村民们也会挑着供品到海忠介公庙烧香祭拜。可见青草村的后裔,对于海瑞的感念不因时光的飞逝而淡忘,就如庙门的那幅对联所言:“青青后代遗世泽,草草真心报海恩”!
丘浚《长乐居记》 让“琼台先生”心生向往的诗意生活
步入青草村,绿树与野花同艳,屋檐伴黛瓦成辉。三三两两的家禽在村道中漫步觅食,农妇在湿漉漉的古井边洗衣,大树之下,还有老村民在巨大的牌坊石匾上静静地坐着,享受着午后的清闲。此情此景,让人仿佛从斑斓喧嚣的现实穿越到古朴宁静的另一个世界。
青草村人间胜景的赞誉,早在500多年前就因丘浚的一篇《长乐居记》而扬名于世!
王才,青草村人,是海南俊杰丘浚的少年同窗。王才名如其人,有着过人的才气,在乡校中求学的时候即已初露峥嵘。正当乡亲们对这名学生寄以厚望的时候,他却以父母年老,而自己又是家中独子,如若外出求学出仕,家里无人侍奉父母,也无人祭祀祖宗。于是,诗书满腹、淳谨而明爽的王才选择了回乡归隐,心甘情愿当起了一名耕读自娱的农夫。
时光如白驹过隙。几十年之后,王才当年的同窗好友丘浚已经是举国闻名的当朝大儒。一天,王才的长子王冕来京公干,携带家父的一封书信顺道拜访丘浚世伯。千里之外,故人之子来访,乡音乡情,让久居京师已白首而又求归不能的丘浚显得非常高兴。一番寒暄过后,丘浚打开王才的信笺,细细阅读,试图能从字里行间得到这位与众不同的老友更多的生活近况。
王才在信中描述了自己“鸡鸣而起,盥漱之余,即披衣持杖,循行阶除间,迤逦而出庭院园圃之中”的日常起居。王才还说,自己会一边走一边观察,哪块地可以辟为小路?哪块地又可以作为菜园?哪里适合种植蔬菜?哪里可以作为果园?哪棵果树需要修剪枝叶?哪片菜地需要浇水?随后一一吩咐家童。在乐得其所的生活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积少成多,知足常乐的王才也渐渐感觉到有所成就。
除了耕种,王才还将自家庭院打造成一个诗意的乐园。他引入山泉,仿照王羲之在兰亭“曲水流觞”的韵事,于庭院中开凿深池,建起小亭,又种上各种各样的花木,并将此处命名为“适意轩”。在闲暇之余,王才会邀上文友来此聚会,“倚轩而畅幽怀,登亭以避烦嚣。”诗性大发的时候,一众文人墨客,还会“泛羽觞于曲水中,一觞一咏,以乐其自然之趣”,琼城南郊的青草村,俨然成了地方文士的一片精神乐土。
王才信中还向丘浚袒露心声——在青草村隐居的生活让我怡然自得,天天乐在其中。我还要将这种快乐传给我的子孙,让他们千万年都能获得这种快乐的体验。因此,我将自己的家园命名为“长乐居”。最后,王才还向丘浚索字求文,请这位大学士为自己的“长乐居”作记。
读罢来信,丘浚对故乡发小“聚景以成趣,即趣以生乐”的生活感慨不已。回想自己宦海漂泊几十年,家乡故土之思,自然田园之念,真是可望而不可即,不由心生羡慕。丘浚依故友之托,提笔写下了千字有余的《长乐居记》。在文中的最后,丘浚还不忘记向王才打趣地说道:我不久将辞官回家,那时会亲自去你府上去,拜访你这位乐在其中的智者,并与你分享长乐居的田园乐趣。到时候,你是否愿意分给半席地方来招待我呢?
此时的丘浚,已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对于家乡的思念愈加强烈。他常常在京师“泪眼汪汪望海南”,尽管多次上疏辞官,祈望“乞得身闲便归去,看鱼听鸟过残年”,但却屡屡被拒。弘治八年(公元1495年),一代琼崖名士丘浚卒于任上。他“行将访君之居”的愿望最终还是没有实现。而在500多年后的今天,青草村曾经扬名于外的“长乐居”也已荡然无存。后人只能从“琼台先生”的遗篇中,去认识青草村的王才,去体会这位隐士“即其所居之地,随其可为之事,而乐其日用之天”的那份诗意生活。
记者手记 青草村的书香望族 一门双名士,琼台两院长
依依青草村,浓浓名士情。除了“海南双璧”在这里留下的轶事,在这里卜居的王氏一族也是一个名人辈出的书香世家。
在青草村的境主庙,正殿上方挂有一方“三元及第”的仿古匾额。当地人告诉记者,青草村的远祖是来自山东青州的王孝先。这位远祖在北宋时期曾经连夺解元、会元、状元,三元及第,并得到宋仁宗的赐封。
随后,进士出身官至侍御的王孝先六世孙王义,因直谏获罪而谪居于琼,成为了这个家族渡海迁琼的始祖。随后,王义的后裔其中一支又来到青草村卜居,在此繁衍生息了数百年。青草村的王氏一族,也继承了先祖的诗书传统,在海南的文化史上,留下了两位堪称巨人的贤达。有意思的是,这两位从青草村走出的文化名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头衔——琼台书院掌教。
王承烈,嘉庆六年(公元1801年)举人。据青草村《王氏族谱》记载,王承烈“德性醇厚,博学能文,经史之外凡百家诸子无不涉猎”。中举之后,王承烈不求官而从学,出任了家乡的雁峰书院山长。道光三年(公元1823年),琼州巡道周鸣銮对王承烈的才华与德望颇为赏识,于是力请其出任琼台书院掌教,全盘负责这一海南著名学府的教学事务。王承烈一生授徒,培养了韩锦云进士、郑文彩举人等诸多门生。
王国宪,王承烈曾孙。生于公元1853年,卒于公元1938年。天资过人、家学深厚的王国宪在七岁时即高中秀才第一名,清光绪二十年(公元1894年),考中广东第一名优贡。在新学兴起的年代,王国宪并不固步守旧,而是以革新进取的心态,继续到广州广雅书院深造。后来,王国宪曾短暂出任教谕、省参议员等官职。但最后还是像其曾祖父一样,选择回乡从教。回琼后,王国宪先在经研书院任教,后又在琼台书院担任院长。在传教授徒之余,王国宪还致力于整理琼崖古籍,一大批弥足珍贵的历史资料,在他的抢救挖掘之下,最终得以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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